第十四章 剧组报到
3月31日，晴。
陈琮和陈小旭又熬了一宿的火车，提着大包小包赶到了位于大水法后面的破招待所。
圆明园这会就是个公园，只有树和甬路，谁都可以进。然后在今年9月份，政府决定大力建设，才开始整修福海、蓄水放船、挖湖补山等等。
直到1988年6月29日，它才正式变成景点，重新售票开放。
俩人进去的时候，一楼已经挤了不少人，尤氏的扮演者王贵娥正在大声招呼，“报到的同志去里屋登记，统一分配房间，大家不要乱，有秩序排队！”
她跟邢夫人的扮演者夏明辉、贾赦的扮演者李颉，是红楼梦剧组的选角老师，百分之九十的演员都是他们挑来的。
而她瞧见了陈小旭，顿时眼睛一亮，“哟，你就是小旭吧？”
“您是？”
“我叫王贵娥，没见过你，但我看过你的照片和诗，我还能背两句呢！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此人性子爽朗，张口就给念诗，姑娘有点囧，忙道：“王老师，我先去登记了！”
她拽着陈琮拐到里屋，见摆着三张桌子，后面坐着二男一女。其中一个正是王扶霖，另两位是夏明辉和制片人任大惠。
桌前挤了好些人，多是年轻的姑娘小伙。
“孙梦泉，202号房，下午可以随便逛逛，但晚上一定要回来，七点在四楼开会。”
“好的。”
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刚好登完记，抹身回头。陈琮一看乐了，哎呦，这不三姑嘛！
有几个人知道她还演过李纨呐？又有几个人知道，她还在《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里演过灭绝师太呐？
没错，就是张敏骑白马回眸的那个倚天！妈蛋的，沙和尚还在里面演金毛狮王呢，你敢信？？？
孙梦泉的年龄要稍大一些，资历也深，走路都稳稳当当的样子。与之相比，其他人就很青涩，还有一些是父母陪着来的，
陈琮跟前就站着个小姑娘，手里还拎着蛋糕。
“李红红是吧，才十七岁，你可是组里最小的……”
王扶霖一如既往的和善，笑道：“怎么还带了个蛋糕？”
“今天，今天我过生日。”
李红红十分腼腆，怯生生的应着。
“那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在这里也能开心，先去房间吧。”
王扶霖的态度缓解了不少人的紧张，一个个的登记，很快轮到了二陈。他目光闪动了几下，却没多讲什么，一板一眼。
“你们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日子，尽快适应下来，全身心的投入学习。”
“你在304，你在205，晚上七点钟开会，不要迟到。”
很明显，男的三楼，女的二楼。俩人先行分开，各自去房间整理。
招待所非常简陋，公用的厕所和盥洗室，多是三、四人间，实打实的木板床，国民大花床单，枕头透着一股怪味。
陈琮闻了闻，利索的把枕头套子拆开，都特么发霉了。
“艹，没法睡！”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行李，又颠颠跑到205，这短短的功夫，陈小旭已经多了个室友。
身形窈窕，扎着马尾，眼窝略深，眉骨突出，鼻子带点鹰钩……单个器官很一般，可组合在一块，却波动着些许迷人的味道。
“我没试镜，直接过来的，你呢？”
“我试的是鸳鸯，还不确定演什么。”
陈小旭正跟人家闲聊，一扭头瞧见他，“你又来做什么？我介绍一下，这是张明明，这是陈琮，我们是邻居，一起通过的。”
托了摆摊卖货的福，妹子的沟通、交际能力蹭蹭上涨，也能主动打开话题了。
陈琮问了好，只觉得对方细声细气，十分有礼貌。不过他没工夫闲扯，拉着陈小旭就跑下楼。
走了十分钟路，等了半小时公交，又坐了半小时的车，才到了最大的一家国营百货。
这栋建筑在京城里，也算不得了的高大，他们一进去，就听见售货员在吼一个可怜巴巴的孩子。
“什么碳素墨水？谁是碳素墨水？不会叫人的么，你家里就这么教你的？一点礼貌没有！”
“……”
俩人对视一眼，为那个孩子默哀，没办法，售货员都是大爷，惹不起。
他转了半天，总算找到想买的东西，这年头货物都是封柜的，不敢像超市那样敞开摆放，分分钟给你抢光。
“同志，麻烦拿个脸盆给我，谢谢！”
他对着一脸横肉的蓝装大妈，半个字都不敢出错。果然，正跟隔壁唠嗑的大妈虽不耐，却也抹身给拿了个盆。
盆底是两条红鲤，乡土又喜庆，敲了两下叮当作响。
“你也买个盆吧，还有水桶。”
“买桶做什么？”
“你没看水龙头是公用的么，不得自己存点水？”
“哦！”
陈小旭毫无独立生活经验，忙道：“那我也要一个。”
于是乎，俩人抱着盆拎着桶，在里面逛了又逛，然后直奔家电区。这把她吓了一跳，就见陈琮凑到柜台前，招呼道：“同志，电饭锅怎么卖？”
“五十七块，粤省三角牌的，前年刚投产，不比国外的差。”
三角牌，没错了！
他记着老妈有个旧电饭锅，好像就是三角牌，二十年了照样用。
“麻烦给我拿一个。”
“你疯了？”
陈小旭扯扯他袖子，“你住招待所买电饭锅干什么？”
“自己做吃的，信我的，以后填饱肚子就靠它了……”
陈琮一伸指头，止住对方的话，“哎，千万别唠叨，我许你来蹭饭。”
“我要你许么？”
妹子只觉肉痛，看他掏出五十七块钱，神经病似的买了个电饭锅！
…………
当他们长途跋涉回到招待所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左手拎个红水桶，右手抱个红脸盆，盆里还有什么，卧槽电饭锅！跟新婚夫妇似的两个家伙一露面，就引起了全体轰动。
电饭锅诶！
这年头家电贵的吓死人，绝大部分还在烧灶台、烧炉子，结果居然有人买了电饭锅，还是在剧组里！
刹时间，陈琮身上就被贴了无数标签，用这个年代的话说，叫高干子弟！
一晃到了晚上。
报到的人没有想像中的多，只有二十几个演员，外加一些剧组人员。
六点钟时，招待所提供了第一顿饭。在一楼的食堂里，几个痛经大妈排成一溜，跟前放着三个大桶。
陈琮凑过去，手上啪嗒一沉，一勺子黏糊糊，还有点发黄的米饭就扣在饭盒里。
跟着第二个，一勺子看不见油星的大白菜，然后第三个，一小勺子腌菜。
“……”
俩人对视一眼，默默找个地方坐下，毫无食欲。
不说挑食，起码得干净啊，这看着就不卫生。陈琮勉强尝了口白菜，妹子忙问：“怎么样？好吃么？”
“泔水知道么？比那个强点。”
“啊？”
陈小旭一听更不想吃了，偷瞄瞄四周，有的也是艰难下咽，有的吃得杠香，甚至吃完一碗还想来一碗。
一瞧就是苦孩子出身，家庭环境很差那种。
这可怎么办呢，又不能当众浪费……
她撅噘嘴，手一翻，啪嗒！一盒子都扣在陈琮碗里。
“你给我干嘛？”
“我吃不了。”
“你吃不了我就吃得了？”
“那不能浪费呀！”
嘿！
陈琮没办法，索性把饭盒一扣，“算了，我给你煮面条吧，不是买了二斤挂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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