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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忆成灾1


  大城市节奏太快,浑身上下的细胞都跟着活跃起来,小城留下的安逸细胞早被花花世界迷惑得晕头转向,他们也适应了大城市的繁荣与富丽,反而不愿意承认来自小县城。

  休假对于徐曼来说太过奢侈,来京一年多,闲暇时光都是梦里的惊喜,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从不敢松懈。如此快节奏的大城市,如何安生立命于天地间?如何替亡夫血洗冤屈?如何光明正大的走进天恒公司?进入后如何站稳脚跟?徐曼一次次逼问自己,何德何能有本事立命于天恒高科技的公司里?最后强迫自己不断充电,不断学习,不断提高,所以休息实在难能可贵!

  徐曼右手托着下巴,整个人难得轻松的陷入沉思中:还记得刚到北京时,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为笑脸能换回一切善意,兴冲冲跑去天恒保卫室打听老公情况,被无情拒绝、奚落、排斥。

  “你好,请问郝仁在这上班吗?”徐曼笑靥迷人,灿烂无比,但心里比黄连还苦,却也伪装着,强忍着!

  “你谁啊?”从小窗口露出个头,凶巴巴嚷道。

  “我是他的朋友,他今天上班吗?”徐曼说的有点违心,这个名字路铭只和自己说过一两次,其他人名她更不知道。

  “走吧,这里谢绝访问!是他朋友就打手机!”保卫室的窗户重重关上,挡住所有外界干扰,不再搭理徐曼。

  徐曼懊恼的低垂着头,左脚在地上点画着什么,身后的手拉箱安静的等着主人。这是徐曼第一次走进天恒,威森俨俨、凌仕傲慢,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镇住徐曼躁动鲁莽的心。

  保卫室传出两男个人恶心、混淫的胡话:“黑子不是辞职回老家了?这女人谁啊?真够水灵的!那白嫩的小脸,真想掐一下,捏重了都会出水吧!”

  “是啊,比发廊那些女人可人多了。哈哈哈……”

  徐曼听着自己被调戏、被玩弄,不再淡定,真想冲进去,踢开门,让两个不害臊的男人尝尝她的功夫,想到不能再意气用事,必须冷静处理,最后拖着行李箱继续街头游荡。徐曼懂得笑容不一定是万能的通关文牒,身上必须有臣服于人的本领,不然嚣张跋扈只会暴露自己的幼稚和恐惧,最后成为冰冷铁面的无情女人。

  到后来徐曼才懂,天恒有十五项世界专利,拥有最新科研成果,对外来说都是触不可及,想进去天恒比登天还难。

  偏执的女人认定的事情,不管多难,总会想办法找到出口。复仇在心理犹如魔鬼,一旦成魔,终生困扰女人的灵魂。

  伸个懒腰,打个哈哈,慢慢起床洗漱,收拾干净,穿上针织毛衣,笨重而温暖的羽绒外衣,保暖打底裤,围上围巾,编上麻花小辫子,带上公主帽,背上小挎包,美美的出去溜达溜达。

  既然休假,让心也歇歇吧!

  今天不再想关于老公的任何问题,也不再有目的的接近任何人,她只想活得随意自信,不再那么功利的生活,就一天的放纵吧!让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忘乎所以的闲荡街角,欣赏冬日京城的美景。

  寒冬的京都有些萧条,积雪覆盖,树木焦枯,草儿蔫黄,他们享受冬日的清凉,不再留恋人间美好,等着下一次更美的绽放。

  中国广场舞大妈称之为传奇人物,不管是大雪纷飞,还是骄阳似火,各街角、公园总被占据,欢愉轻快的音乐,伴随着摇曳的舞步,异常兴奋活跃。城市公园说的直接一点就是退休老人集聚狂欢的休闲娱乐中心。

  徐曼悄悄落座在长凳上,扫尽凳子上的积雪,凝眸远望领舞阿姨欢快的舞步,脸色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这种恬静淡然的笑容,两年多没出现在妈妈的脸上,她很想念母亲。

  记得老公出事那天,徐曼根本来不及回过神,就收到天恒公司转账10万元的抚恤金,还有一个骨灰盒。

  双手捧着冰冷、坚硬的骨灰盒,黑漆漆的盒子,揣在怀里半天也没有捂热乎,眼泪无声的滴落在盒子上,顺着棱边缓缓流下。泪水滚烫的温度也没有感动盒子冰冷的心,依然冷冰冰阻断徐曼的希望和梦想。

  她根本不相信里面这些白灰是老公的遗体,更不能接受一个大活人没出门几天就被装在盒子里,她抱着盒子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放空、失焦,再没光芒。

  第二天徐曼抱着骨灰盒跳楼了,可惜被邻居晒的被子挡住捡回一条命。全家人才从跳楼中恍惚过来,徐曼又一次自杀了,不过这次是被最爱她的妈妈发现救回来。

  从此徐曼不说一句话,原本的小话唠变得郁郁寡欢,整天待在房间不说话,母亲怕她再次伤害自己,窗户用木板钉住,所有刀具,有锋利开口的工具也不再出现。

  二老被告知徐曼患上严重抑郁症,担心、害怕、痛苦、着急各种心理折磨着父母。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心痛害怕,父亲不停抽烟,咳嗽不止,二老一夜间白了头,苍老许多。

  原本幸福安乐的家庭随即陷入痛苦不堪之中,每个人脸上再无笑容,眉头紧锁、忧郁寡欢,打碎所有梦想和希望,全家都在担心和害怕中煎熬。

  半夜听着父亲急促的咳嗽声,阵阵刺痛心扉,就像刚好的伤口突然剧烈撕扯又一次出血、疼痛。母亲浑厚的鼾声她再以没有听过,每次半夜醒来总能看到母亲爬睡在身旁,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眼里不时含着泪。

  天下父爱母爱都是最廉价最真诚的付出,他们不求回报,一直默默守候,真诚祈祷孩儿早日康复。假如真有上苍,定能被他们的祷告所感动。

  “曼曼,不怕,妈妈在呢,爸爸也在,啊,不怕啊!”妈妈经常安抚着徐曼,轻声细语中进入梦乡。

  “曼曼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歌手,今天她开演唱会了,你快看!”母亲兴奋的拉着徐曼的小手,介绍着电视上韩红温然的歌声。

  “妈,路铭穿好鞋子,在等着我回家了,我回家去了。”

  话音刚落,徐曼箭步冲去墙面,额头立刻出血,马上红肿,而徐曼呆呆的站在那,不知刚刚做过什么,头痛欲裂,哭嚎起来。

  每次无意伤害自己,母亲奔跑过去,抱住可怜的孩子,切斯底里的哭泣,两个女人的哭声加重一家人的伤痛,都沉浸在悲悯中,无法自拔。

  趟在床上,怕徐曼再做傻事,父亲就无奈的捆绑着,生怕一不小心徐曼又做出什么想不到的傻事。

  对于死亡带来的痛苦,亡者已逝,生者求死。原本恩爱有加的恋人,忽然失去一方,剩下的爱人心被抽空,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生活的一切美好被带入尘土。想到活着时一起的甜蜜,他们一起经历的风和雨,上天竞对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曼曼,来,我们一起洗澡去。”

  恍恍惚惚跟着母亲走进卫生间,看见浴缸里满盆的水,徐曼惊喜的狂奔过去,“路铭变成鱼了,你看他在水里游,我也要游。”

  穿着衣服裤子,立刻跳进浴缸,水花飞溅到母亲身上,全身弄湿,眼里的担心远胜责骂。即使衣服湿透,也不敢去换,她不敢离开徐曼,生怕她又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来,曼曼,我们把衣服、裤子脱了,你看小鱼、路铭都没有穿衣服呢。”

  “好啊,好啊,我也不穿衣服,不穿衣服。”

  母亲没有办法只能把孙子的玩具往浴缸里放,回归孩童的徐曼再没痛苦,母亲有时会自私的想,只要她安全,疯了就疯了吧。

  母爱是伟大的,也是狭隘的,它只希望儿女平安、幸福,没有奢望过儿女大富大贵,或者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荣誉和财富,她只单纯的想儿女平安。父爱就比较深沉,它总是隐藏起来,不会轻易表露,字里行间你感觉不到它任何温暖,但是它总是用它厚实的肩膀承当起一个家的重担。

  “走,曼曼,爸爸带你遛弯去。”父亲还是那么和蔼,只是脸上的皱纹早已爬满五十岁的脸庞,满头银丝告诉别人这个男人步入老年。

  “不去,遛弯是遛狗,他们说你遛狗,我不去。”

  “谁说啊?你是爸爸的宝贝女儿,狗是别人家牵着的。”

  “你骗人,我要和关路铭玩捉迷藏。”

  “待会爸爸陪你玩,走吧,楼下买好吃的。”

  “有好吃的,走咯!”丢下手里的小熊玩具,开心的跟着父亲下楼。

  邻居早已听说老徐家的遭遇,起初只是有点惋惜,渐渐的看着徐曼变成疯子,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这家人的不幸,带点可惜、带点怜悯、带点嘲笑,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徐曼都不懂,徐爸爸也不在乎。

  “老徐出来遛弯呢?最近曼曼看着气色不错哦。”一位大爷看着可怜的孩子安慰道。

  “是啊!”

  楼下空气清新,吃完饭大伙都出来走走,活动活动,与徐爸爸打招呼的人他都客气的迎合着。

  医生说过,徐曼只是受到精神刺激,可能很快就好,可能一辈子走不出来,完全看病人愿不愿意走出来。

  一家人都在盼着徐曼好起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每过一天,两老都是艰辛与心酸,一边担心徐曼自虐,一边忙着上班,养家糊口。他们都在等待奇迹的发生,而徐凡渐渐担起家庭的重担,慢慢成长。

  人总在成长,特别是男人,只要身上有责任,心中有负担,男人会慢慢的成熟起来,挑起生活的重担。

  每次徐凡回来看到姐姐傻乎乎的坐着,呆呆地看着远处,妈妈满头白发,经常落泪变得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而爸爸满脸皱纹,深陷的眼窝,爬满的皱纹,沧桑的皮肤,徐凡心痛的无法呼吸。

  徐凡内心的悲痛不比任何人少,老婆车祸死亡不久,姐夫接着喝酒猝死,种种不幸在一年内接连发生。或是上天对他们家的惩罚,也或是上天嫉妒他们家的幸福,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徐凡跪下祈求道:“请老天爷开开恩吧,放了姐姐,让我一人承受就好。”

  自小姐姐最疼徐凡,好吃的好玩的虽然偶尔会抢会争,但是面对外敌来袭姐姐英勇无畏的保护自己,徐凡永生难忘。

  儿时小巷里男孩子比较多,而徐凡体弱瘦小,总被其他小男孩欺负。徐曼看不惯别人欺负自己弟弟,每次总让挑衅的小男生尝尽苦头。

  “徐凡,鼻涕虫,只会告状的鼻涕虫。”说着稚嫩而肥胖的小手用力一推,徐凡倒地,无辜而可怜的小眼神带着两行热泪,无比委屈的坐在地上哭泣。

  “让你欺负我弟弟,让你欺负我弟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徐曼不知从哪冒出来,眼神犀利憎恶,眼底带着不可侵犯的权势,灵活变幻招数,打得小胖跪地求饶。

  “老大饶命,小弟以后再已不敢了!”小胖顺着地面爬出很远。

  “小凡,男子汉大丈夫受欺负了不要只知道哭,你要反击,要还手,知道吗?每次都只会哭,这是懦夫,起来,回家!”一把拉起徐凡,帮他拍去身上灰尘,擦拭干净眼泪,宠溺的牵着弟弟回家。

  徐凡上体育课,经常跑来教室找徐曼哭诉:“姐姐,我鞋带散了。”安静的教室被徐凡的无助、撕裂的哭声陷入混乱和吵杂,徐曼无奈的低下头,快速帮弟弟系好鞋带,顺便揩干眼泪,继续上课。

  私底下班主任找徐曼谈话,而徐曼竟然理直气壮的质问老师:“他是不是我弟弟?”稚气的小脸带着天真的执着,还有一股江湖气息。

  班主任疑惑的点点头,浑浊的眼底带着一丝焦虑,凝眸看着徐曼乖巧的脸庞下藏着什么话语。

  “他是我弟弟,他有困难难道我不帮吗?我知道你肯定要告诉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干,但是他这么小,怎么能处理好呢?”徐曼扬起她的小脸,漂亮的眸子透着一丝不屑,语气平淡有力,表情倔强自强。

  班主任只好无奈的摇摇头,找他们的父母解决问题去。

  徐曼只比徐凡长两岁,读书相差一级。平时母亲总说弟弟还小,容易被欺负,所以让徐曼带着徐凡,最后两兄妹就一前一后读了小学。

  长大后的徐凡虽然成家立业了,但是徐曼不放心的总是瞎操心,对徐凡很照顾。过年过节侄儿子的东西一并承包,经常带着孩子外出游玩,就像自己的孩子。

  徐凡知道姐姐最大心愿是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结婚多年一直没有任何好消息,姐姐已经心凉,所以徐凡总让自己的孩子来看望徐曼,让她心里有个慰藉。

  徐凡心想,或许小孩能够幻醒姐姐内心的欲望,受到刺激能够快点好起来。

  母亲的呼唤、父亲的叹息,弟弟的照顾,让徐曼内心的坚强一次次被激醒,在妈妈一声一声的呼喊中挣扎着爬出来,站起来。或许徐曼内心还有坚韧的毅力支撑着自己赶快好起来,内心的绞痛鞭策自己找到路铭死亡真凶,一天天浑浑噩噩中体会生死别离的痛苦,尝尽人间至苦毒泪,感悟活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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