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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爷,”端午进门就哭丧着一张脸:“我招了……”

        “招了就招了吧,”老四都请婚了,端午招不招的也无关紧要了,林夕道:“饭吃了没?喝过姜汤不曾?”

        端午闷闷道:“饭吃了,姜汤也喝了。”

        “那就好,”林夕道:“等回去再让太医把个脉……这时节,惹了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宴会已经散了,但太后还在内室和大长公主说话,他们不好先走。

        “奴才这算什么啊,才下水就被您捞上来了,”端午道:“您自个儿才该仔细。”

        林夕想起方才太后那通无微不至,到现在都后怕:“我倒是想不仔细,可也得有人许啊!那些苦药渣子,喝的我恨不得把那两个再扔回去。”

        端午好生愧疚,呐呐道:“奴才也不想的,太后问了三声,奴才都说是奴才自个儿救的,最后太后发怒了,喊人要把奴才扔湖里,让奴才游个来回,奴才只好说……

        “说……是爷让奴才说是奴才救的……”

        不然太后也不会知道林夕下水的事,说不定一句“不小心洒了酒”,就混过去了。

        林夕今天已经被“出卖”的麻了,方才在宣帝跟前当面扯谎又被当面拆穿,回去指不定挨多少骂……比起来,端午这个算啥哦。

        只是有些奇怪:“太后亲自过问了?”

        虽然四皇子请求赐婚,宣帝也默许了,但在那姑娘身份弄清楚之前,一切只会悄悄进行,太后那会儿,应该还不知道才对啊!

        撇开他和林瑞的因素,仅一位女客落水被救,哪里值得惊动太后?

        若不是惊动了对他和他身边人了如指掌的太后,谁会想到端午不会水,就算想到,谁又会那么没眼色的拆穿?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一提这事儿,端午顿时兴奋起来,拉开窗子朝左右瞅了几眼,又关紧门窗凑到林夕跟前,压低声音道:“爷您知道今儿救的姑娘是谁吗?”

        林夕确实有几分好奇,有资格参加大长公主寿宴的姑娘,出身肯定是好的,不然皇上也不会默认四皇子的请婚——换了他在大街上随便救个姑娘就哭着喊着要娶,不挨顿板子才怪。

        问道:“谁?”

        端午提示:“爷您前不久才提到过她呢!”

        林夕一愣,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提过什么姑娘:“有吗?”

        端午恨铁不成钢道:“安相家的大姑娘啊!您前儿不还说,要去喝她的喜酒吗?”

        “和探花郎定亲那个?”

        “人家是榜眼,”端午纠正一句,又道:“真是可惜了,打小定的亲,又是少年榜眼,郎才女貌,眼看就要成亲,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不过我看探花郎……啊呸,榜眼相公,看着不像不近人情的人,或许不会在意这个,他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嫂子落水那个小叔子……”

        林夕无语:“嫂溺叔援。”

        “对,对,嫂溺叔援,”端午夸赞道:“还是爷您有学问——只要榜眼相公不在乎,太后娘娘又下了禁口令,外人只道是奴才救的人,安大姑娘照样可以风风光光做她的榜眼娘子……”

        林夕摇头:“老四请了旨,让皇上给他们赐婚呢。”

        他倒不担心端午会出去乱说,这小子看着咋咋呼呼,实则在外面口风紧的很,自己的事半句也不朝外吐,惯会拿些没营养的话套人消息……不为旁的,小时候吃过教训,因为嘴快差点丢了小命,还是他帮着捡回来的。

        端午先愣了下,又猛的一拍腿:“这不是更好?两全其美啊!这下那姑娘总不会想不开了吧!”

        虽然最后他家主子下去,额……搭了把手?但应该没关系吧?

        见林夕伸手拿茶壶,忙抢过来给他斟了一盏,继续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算是一段佳话了吧?”

        林夕若有所思:“我记得今儿我们见到老四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端午点头:“对啊,从头到脚都是水!”

        林夕道:“鞋子也是湿的。”

        “嗯,”端午点头:“湿的透透的,一走一个脚印,奴才记得可清楚了……都恨不得帮四爷把靴子里的水倒倒……”

        林夕道:“老四第二次下水救人的时候,是脱了鞋子的。”

        端午一愣,若只是衣裤上滴下来的水,怎么会把鞋子湿成那样?

        挠挠头:“也许……也许四爷第一次救人的时候,忘了脱?”

        也不是说不过去,就好像每天出门都会习惯性锁门的人,也会有哪一天忽然忘了……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生根发芽。

        “其实奴才也很奇怪,”端午沉吟道:“四爷的水性看着也就一般,之前怎么把安大姑娘救上岸的……还有,那里虽然偏僻,但到有人的地方也不算太远,怎么就至于出去找人没找到,只得又转回来……”

        但若是去换湿衣服去了……

        “可……若是人不是四爷救的,他图什么啊?”

        若不是他救的,他冒这个名儿做什么?还求娶人家……他知道人是谁吗?堂堂皇子,再想娶媳妇也犯不着这么饥不择食吧?

        而且,人姑娘总不至于下水就晕了,万一人家对救她的人有点印象……堂堂皇子冒名顶替,多尴尬?

        端午左右都想不通,一摆手不再折磨自己可怜的脑细胞,又有些踟蹰:“爷,您说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若四爷果真有什么算计,那那姑娘也太可怜了……”

        林夕道:“都是瞎猜,半点实证也没有,能提醒什么?再说了……你觉得人姑娘真的不知道?”

        端午脑海里骤然出现那娇滴滴的小姑娘,两手死命薅着林瑞头发、咬牙朝水里按的情形,不由打了个寒颤:可怕,太可怕了……

        要是真的成了亲,他应该担心的人也是四殿下,而不是那位姑娘吧?

        林夕被他的寒颤吓了一跳:“别是着凉了吧?你坐着别动,我去叫人找大夫……”

        他自己是不怕的,练武十多年,又打小药浴,体质强悍,下水游一圈小意思,但端午这小弱鸡就不同了……而且身为下人,得了风寒就得挪出宫去,想好好养病都不成。

        端午忙把他拉回来:“奴才没事,一点事没有,奴才今儿喝的苦药汁子不比您少……安大姑娘吃一碗,奴才就跟着吃一碗……能吃的药都吃了。”

        林夕道:“安姑娘还好吧?”

        他那道内息,顶多算削弱版的强心针,拖着口气还行,治病是不成的……那姑娘连续在水里折腾两次,不死算命大了。

        端午道:“眼下看着还行……”

        又“啊”的一拍头:“刚刚奴才话还没说完呢!”

        林夕一愣:“什么话?”

        端午恨铁不成钢道:“您刚刚不是问,为什么太后会过问这事儿吗?”

        “不是说,是安相长女吗?”

        端午摆手:“不是因为安相!”

        压低声音,神秘道:“您知道安相夫人是谁吗?”

        这个林夕还真不知道。

        安相安元纬,江南人士,二十多岁中举,年过三旬才中了进士,而后接了妻女进京,他家夫人……好像是在江南娶的富商之女?怎么又和太后扯上关系了?

        “奴才今儿好容易才打探到的消息,”端午小声道:“原来安夫人,是定远老侯爷的外室女!”

        林夕这下真惊了:“哈?!”

        大宣上下,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和老定北侯伉俪情深,老定北侯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哪来的外室女?

        端午道:“好像是酒后失德……怕大长公主不喜,一直养在外头,后面老侯爷去了,孩子长到六七岁的时候,生母也去了……乳母带着孩子上门,阖府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

        “大长公主虽然伤心,但老侯爷已经不在了,那孩子……也算老侯爷留下的物件吧,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养着,只是不许上族谱。但侯爷他们几个做哥哥的都疼爱的紧,毕竟府里就这么一个女孩儿……

        “等她大了,两位侯爷做主,在江南精心挑选了一个人品才华都挑不出毛病的举子,以远亲的名义将她嫁了过去……这事儿,老一辈知道的人不少,太后当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说,”林夕道:“那姑娘算起来,还是我侄女儿?”

        姑父的外孙女儿,可不就是他侄女。

        端午点头:“嗯呐!”

        又道:“不过到底没过到明面上,得等做了四皇子妃,才有资格光明正大喊您一声叔叔呢。”

        又感叹道:“榜眼娘子虽好,到底不如皇子妃来的风光,不过做了皇子妃,就得跟着去就藩,轻易不能回京,倒不如做个官家太太来的自在……”

        “咸吃萝卜淡操心!”林夕道:“左右和咱们不相干。”

        “那是,”端午点头:“差着辈分呢!”

        林夕好气又好笑:“浑说什么呢!就你这张破嘴,迟早给你招顿板子!”

        皇上和太后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把人塞给他好吧!

        端午嘿嘿笑着,在自己嘴上轻拍一下,算是掌过嘴了。

        ……

        安夫人坐在床头,眼泪掉了又抹,抹了又掉,紧紧抱住女儿:“别怕,万事有娘呢,不哭了啊,不哭了……”

        她的这个女儿,打小就坚强懂事,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断胳膊也强忍着眼泪不哭一声,反倒安慰她这个做娘的。

        可是今天,从昏厥中醒来的女儿看见她的第一眼眼泪就决了堤,哭的声嘶力竭,仿佛将攒了几辈子的眼泪、几辈子的委屈,一起倒了出来,哭的她心也疼,肝也疼。

        “我的儿啊……”

        她再度拧了热帕子,为女儿擦干眼泪,自己的眼泪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别怕,万事有爹娘做主,再不济还有你舅舅……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许久之后,见女儿哭声渐歇,安夫人轻声道:“太后身边的人透了话过来,说救你的人,是四皇子殿下。

        “四殿下怜你贞烈,已然在陛下面前请了旨,要为你们赐婚……我和你爹商量过了,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只是对不起楚栗这孩子。

        “你爹在上书房讲过书,四殿下的人品和学问都是不错的,只是成了亲难免要随他就藩,到时候娘求求你舅舅,让他设法不让你们去的太远……”

        话音未落,怀里传来女儿闷闷的声音:“我不嫁。”

        安夫人只当她害羞,叹道:“莫说孩子话。你若自己不放在心上,我和你父亲都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怎么都好……可你……”

        想到太后所言,女儿一见自己被男子所救,竟毫不犹豫再度投水,心里就一阵后怕,道:“你自己既放不下,那嫁给四殿下,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救你的人……”

        “不是他。”

        安夫人一愣,懵住。

        安以寒沙哑而决然的声音传来:“救我的人,不是他。”

        安夫人一时心乱如麻:“不是他?怎么可能?女儿你是不是看错了?这话可不能乱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安以寒嘴唇动了动,摇了摇头,最后却还是只有三个字:“不是他。”

        安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的女儿从小性子稳重,心细如发,她这般肯定的说不是,那就不是了,可若不是,四皇子为何要冒认甚至求娶?真正救她的人又去了哪里?

        定了定神,道:“你再说一遍,你是怎么落得水?你身边的人当时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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