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复原

　　可是，蔡永旺依旧默而不答。

　　程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在长久的沉默中慢慢消耗过去。

　　终于，随着一声钟响，象征着午夜十二点已过，新的一天正在来临。而就是这一刻，周围的环境像是明亮了一些，哪怕周边没有明确的改变，但是给人心理上的感受却十分清晰，像是某种特殊的暗示。

　　而这一刻，程寂手中拿着的那截断臂忽然开始一阵扭动，似乎活过来一样，隐隐有一团半透明的雾气在表面汇聚成实体，细细辨认，却猛地化成一张尖叫的鬼脸。

　　出于本能，程寂下意识地将断臂往远处一扔，目睹着它在昏暗的室内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

　　但是，物品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按理来说，那种风干到堪比石头的肉，原本掉在地上都会闹出些许动静，不应该寂静无声，就好像扔在半空就汽化不见了一样。

　　再看原本一片狼藉的地面，甚至那些倾倒的桌椅文具，统统在眨眼之间消失，不，准确地说是恢复成了原样，程寂亲眼看见那破着一个大洞的课桌在分秒之后平整如新。

　　“怪不得修女们不会记得前一天发生的事......不仅仅是它们，福利院内所有的陈设都会复原。”程寂惊愕地回到此前躲藏的桌子前，俯身一看，那截断臂又被一团团蛛网所包裹。

　　此话一出，就像是一环扣一环的锁链，连带着越来越多的灵感迸现。

　　程寂的眼眸原来像是一汪沉静已久的死水，现在终于是亮起了光芒：或许蔡永旺不能回答是因为牵涉到了核心的答案，它不能明讲，但是，它以安全的名义留自己在这个房子里，直到看到了眼前这惊异的一幕，无疑也是一种变相提醒。

　　但物品恢复原状，和蔡永旺的独自出门有什么联系吗？

　　程寂认真地想了想，他确信两者中定然还夹着一个中间项，自己就差这临门一脚。

　　但自己究竟还忽略了什么呢？

　　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蔡永旺面露悲戚之色，却始终没有进一步表态，它的身体在十二点来临的时候突然加速恢复，胳膊、双腿都重生齐全，已经与就寝前的样子毫无差别。

　　而那种沮丧的表情，程寂似乎见到过，对了，是那个无名的孩子！

　　对方曾说，自己在找失踪的妹妹......

　　“但无名也是厉鬼的一员，他要找的妹妹，多半也是一样。也就是说，可能厉鬼们是有抱团或是寻觅某个特定的对象的需求的。”程寂试图去假设这种可能，然后将整个思路拓展开来。

　　虽然今天的行动时长并不多，但是对于自身的经历，程寂还是觉得有些丰富充实的，至少方方面面都有一定的碎片化线索。

　　而现在亟需关注的第一步，就是时间节点！这是线索拼接所遵循的首要依仗。

　　“当时是无名出现后才告知我修女即将要巡查，也就是说，当时的阶段还不是修女猎杀一面显露的时刻。”程寂直起腰，轻轻地咬住了指尖，“我记得当时出现的标志性事件，就是钟声！那是无名出现的时间节点。”

　　也就是说，除了和扮演者有关联的厉鬼，其他厉鬼很可能都是在就寝后第一声钟声响起时出现，包括无名，以及诸如桌中鬼一类的“第三方”。

　　这就是所谓的共性之一！

　　而它们出现势必会连带着某些线索的产生，所以修女的作用开始凸显，它们肩负起了清理这批厉鬼的职责。之所以会对夜间随意离开宿舍的扮演者展开追杀，也大概率是为了防止扮演者和这些“第三方”厉鬼碰头，进而发现更多的线索。

　　要知道，程寂是知道这福利院的底细的，出现在这里的孩子冤魂，无一例外都是惨死于福利院背后的秘密之中的。扮演者们指不定能用某种手段从他们的嘴里套出话来。

　　这就是夜间杀戮规则的背景......

　　有了这一点，蔡永旺的想法或许就能照猫画虎地猜度一二了：

　　它或许也想去见某个厉鬼，所以只能趁此时段提前行动，可惜，钟声响起后，修女开始严密地搜查追捕，让它平添一身的伤势，最后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唯独保留下自己的脑袋。

　　“你还想保持沉默到什么时候？”程寂愤懑地说道，蔡永旺这副无可奉告的态度，着实给他增添了不少难度。

　　如果这不是一场单人任务，而是团体任务，大家群策群力，或许能撞出些灵感的火星，但现如今，队伍中有着一个明知答案却不吐露的保密者，便反过来对程寂的情绪产生了打击。

　　“然哥，你还记得小五吗？”蔡永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程寂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绪撼动了眼前的这块僵硬的“石头”还是说自己刚才的猜想已经揭露了部分的规则，以至于限制在蔡永旺身上的影响减轻了些许，能让他进一步对自己公开些线索。

　　这个叫小五的人，想必就是蔡永旺今晚要寻找的对象了。

　　“怎么，你要找他吗？”程寂没有明确地给蔡永旺一个答案，而是模棱两可地反问。

　　“我找小五已经很久了......”

　　又是这熟悉的说辞！和无名一样！

　　“我猜想的没错，蔡永旺独自出门就是在找‘人’！”程寂心中一动，感概有所突破之余，又对蔡永旺偏人性的一面而感到吃惊，“等等......假如厉鬼都是从某个固定地点或者固定遗物上方出现的，又怎么会长期都找不到呢？”

　　对了，这不就和每天的固定复原设定挂上钩了吗？程寂双掌一拍，直叹思路终于柳暗花明。

　　“和那些与厉鬼相关的物品一样，蔡永旺每晚的寻找记忆都会跟着在某个节点重置，导致它至始至终都在一个固定的范围里寻找。”程寂幡然醒悟，在他的眼里，脚下的福利院就是一个无限读档的世界，每一天的结束，同时代表着这一天的再次复现。唯一不同的，就是扮演者，以及白天发生的收养故事，这是推动剧情产生新篇章的变量。

　　如此想着，程寂再抬眼看去时，蔡永旺已经倒在桌面上陷入了沉睡。

　　“一切只能等待明天的探索再做打算了。”程寂坐倒在椅子上，高强度的思维几乎跳跃了大半个任务规则，透支着他的体力，他不可能一直靠设想一路推理下去，这只是迈出的第一步，而后续的第二步，首先需要的就是时间的证明。

　　只要第二天蔡永旺出现了失忆的症状，那上述的猜想就能够牢牢坐实！

　　程寂有信心，他也愿意去尝试。

　　可没等程寂枕着手臂在一张课桌上闭眼休息，房间的大门居然再度打开。

　　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徐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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