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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东风会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一帮扛着大铁锹的男同志们,混身是土,从劳改农场那边走了回来,从小白楼的后面经过,虽然说看起来都很累,但是都斗志昂扬的。

        显然,这帮年青人虽然还没从农场里挖到宝,但是很开心。

        “郑凯是个好队长,够哥们,够义气。”一个说。

        另一个则说:“咱们这个劳改农场里都是好人,民兵队长尤其是,以后他就是我大哥。”

        苏樱桃正在从烤箱里往外端烤红薯,一听郑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婶婶,看我,这回是真功夫啦,嗨嗨哈哈!”不及苏樱桃细想,汤姆从门外进来,就在比划他的手脚。

        这回据说是张兵兵又不知道从哪儿求来的武功秘籍,总之汤姆学的嗨嗨哈哈的。

        珍妮则在说:“婶婶,抱鸡啦,抱小鸡。”

        春三月,抱小鸡,龚大妈孵了一窝子的小黑五类,一个个圆圆白白的,因为今年要养的人多,好些人都问龚大妈要小鸡儿,珍妮早看好了几只,着急的不行。

        “先吃红薯吧,看看你叔叔的烤箱多好,这红薯烤的多香啊。”苏樱桃极力的给俩孩子推销着她的烤红薯。

        不放油来炸,汤姆就不肯吃红薯,珍妮倒是愿意吃一点,但她的胃口本身小的就像猫咪一样。

        家里最多的就是红薯,最后只剩苏樱桃一个人整天消化它,抽空,她的稿子也不能停,得经常写,毕竟多投稿,多中稿,她才能一直维持这个G委会主任的威望。

        而今天呢,苏樱桃给汤姆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去找张冬冬主动的玩一玩,而且还让他给张冬冬送个自己烤的,喷喷香的红薯。

        汤姆觉得红薯有啥吃头啊,呸呸呸,他才不爱吃,而且他还觉得张冬冬就是他不爱这个国家的主要原因。

        “就跟咱们俩用宝藏骗了好多人下放一样,这是任务,要能做好,我给你包牛肉饺子吃。”苏樱桃于是说。

        汤姆抱着个红薯,好吧,别别扭扭,看张冬冬从门前经过,冲过去递给,然后转身就跑回来了。

        别人家又没有烤箱,而用木炭,或者在灶里烤的红薯毕竟脏啊,也不可能像樱桃这个一样,表皮焦焦的,中间又软软的。

        张冬冬可是从小吃保大妈的饭长大的,几乎没尝过美食,捧着红薯愣了一会儿,居然轻轻咬了一口。

        事实上,在苏樱桃梦里,珍妮曾说过,就在邓博士要下放前夕,汤姆被人逮到密林里,给吊起来,用红柳条从头到脚的狠抽过一回,差点把孩子给生生抽死,而苏樱桃一直怀疑的抽汤姆的那个孩子就是张冬冬。

        但是看着张冬冬抱着一只红薯,尽量躲着人,贪婪的啃着,时不时贼瞄瞄瞟她一眼的样子,她又觉得将来打汤姆的那个人,怕不是张冬冬吧。

        这院里的孩子总体都还挺正的。

        “张冬冬?”苏樱桃于是喊了一声,想搭话。

        这孩子比兵兵瘦一点,屁股蛋子翘翘的,一听喊声嗖的就跑,比兔子还快。

        不过做为一个能降伏得了张兵兵的坏阿姨,苏樱桃能降服不了这个小屁孩,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珍妮一直闹着要小鸡,但是苏樱桃暂时却不要,二三月养小鸡,能活一小半都不错了,她得等鸡大一点,宁可多拿几颗蛋换几只大鸡回来,那样才容易养活。

        别看张冬冬理都不理苏樱桃,但是用烤红薯哄了几天,孩子就跟喂熟了的狗一样,每天同一时间,就会经过苏樱桃家的门口。

        但今天,张冬冬没有等到小洋崽子汤姆送的红薯,反而,苏樱桃带着几个小屁孩儿,看起来是要出门?

        “汤姆,走啦,今天晚上咱们去捞条鱼,你们几个不能喊,也不能传扬出去,大家一起悄悄去捞鱼,好不好?”苏樱桃烫弯了一根针,这不周末嘛,而博士最近又出差了,说好了今天回来,天天红薯稀粥的,总得给博士准备点儿硬菜吃。

        看得出来张冬冬极为羡慕,也想跟着去,不过他也特别谨慎,不想跟苏樱桃有多的接触。

        到了河边,现在正是河冰刚刚消融的时候,自打苏樱桃开了先河之后,毕竟少鱼少肉的年月,河边也有些人在零星的捞鱼。

        一个撞见一个,当然急急忙忙的要躲,吃万人坑的鱼,毕竟不怎么光鲜嘛。

        张冬冬是第一次来,但这孩子显然有经验,看苏樱桃居然往针上串着饼干,忍不住就要喊:“饼干一口就被鱼咬掉啦,要穿蚯蚓,快看,我这儿有蚯蚓,就不给你们。”这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力。

        “你这经验肯定是你爸教你的。”苏樱桃说竖起了大拇指:“冬冬真棒!”

        “才不是呢,这是我舅教我的,我爸早死了,你连这都不知道。”一脸的鄙视。

        激将法苏樱桃用的可好了:“那你舅舅没跟你传授所有的经验嘛,那么干的地方怎么可能有蚯蚓,蚯蚓可在河边,你舅肯定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对吧?”

        张冬冬撇了撇嘴,不说话,而且扭过了头。

        这不像个孩子,当然,12岁不算小孩子了,大多数时候一般人拿他可没办法。不过苏樱桃毕竟是比张冬冬大几岁的大姐姐,属于孩子的那种恶作剧天赋还没丢,同时她又有成年人的那种狡敏和老道,所以一边钓着鱼,她还得再激一句:“钓鱼可不是一般的书呆子能玩儿转的,那些臭老九们就只会读书,哪像我会钓鱼,我们家的孩子就有鱼吃。”

        “我舅舅不是书呆子,而且特别厉害。”张冬冬简直忍无可忍。

        “有多厉害呀,知道我家博士吗,他都会捞鱼,比你舅舅厉害多了。”苏樱桃说。

        “我舅可是咱们秦州最大的小H兵兵团东风会的首领,他可厉害了,专治邓博士这种人。”张冬冬脖子一犟,哼的一声,从牙缝里,苏樱桃都能感觉到,他对博士的恨意。

        保剑英是独女,至少从档案上看没有亲弟弟,但是像保剑英和毛小英这样的女同志,不仅是亲的,就是堂弟堂哥,表弟表哥,她们都会拉入麾下,凭借一种天生的,母性式的责任感,一般都会来往的很亲密。

        凡人做一些坏事,总得有个帮手,张平安是保剑英的左膀,她必定还有一个右臂,而樱桃现在从张冬冬嘴巴里套的,就是保剑英的另外一条臂膀。

        从张冬冬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来,他有个很厉害的舅舅,是东风会的头子。

        苏樱桃所记得的,东风会的头子叫牛百破,钟麒死了之后他就是秦州这些头子里最风光的了,而苏樱桃刚来的时候,来批邓博士的那位牛同学,就是牛百破的堂弟。

        “你胡说,东风会的老大叫牛百破……才不是你舅舅。”苏樱桃跟小孩吵架可有经验呢:“兵兵,冲冲,汤姆,你们几个说张冬冬是不是在吹牛?”

        一群小屁孩儿斜着眼睛鄙视一个小屁孩儿,形成团体的鄙视,这种杀伤力,就问你大不大?

        “我才没吹牛,牛百破就是我舅,你们知道他名字是怎么来的吗,他从小先是得了百日咳,一熬过去就是白喉,白喉完了破伤风,他都挺过来啦,所以他才叫百破。”张冬冬终于一本正经,打算说服这帮无知之徒了。

        这家伙说的跟苏樱桃所知道的有效信息,居然是完全吻合的。

        而那个牛百破,恰恰是将来要叫整个秦州地区,所有的单位厂矿闻风丧胆的人,他到哪个单位,哪个单位就得停工停产,集体下放。

        但令苏樱桃没想到的是,他会是保剑英的姨家表弟。

        “我们才不信,冲冲你说对不对?”苏樱桃还要故意激张冬冬一下,继续麻痹这个小敌人。

        “鱼,鱼!”珍妮摇了一下苏樱桃的手臂。

        苏樱桃连忙一捞,一条尺长的大黑鱼,两根须子不停的左右摆着。这是大青鲶,油光水滑的,苏樱桃一把甩在岸边,徐冲冲先奔了过去:“婶婶,鱼钓到啦。”

        “你们那算啥,快看我的。”汤姆厥着小屁股,手里拉着根绳子,整个人都要趴在水面上了,突然拿绳子一抽。

        什么叫活学活用,他现在干的就是跟着邓昆仑学来的活用活用,一个大尼龙袋子,里面装的饼干,直接用袋子捞鱼,捞到一半拉不动了,不停的喊:“布奇,赶紧来帮我呀布奇。”

        张兵兵一把拽过绳子,不停的往上拉,这一拉上来,袋子里大大小小又是四五条鱼。

        “冲冲一条,兵兵一条,张冬冬,你……”汤姆身上都湿透了,打了个寒颤,抬头望着苏樱桃:“婶婶,鱼要不要给他?”

        “张冬冬有点喜欢撒谎,撒谎可不是好孩子。”苏樱桃挑了挑尼龙袋子里的鱼,一副犹豫的样子:“你们说,咱们要不要给他?”

        “胡说,我才没撒谎,我舅舅秋天的时候还来过咱们厂,我亲眼见他来拉煤的……”张冬冬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好像给吓坏了一样,转身就跑。

        “三姨,我冬冬哥说话怎么怪怪的,而且他为啥要跑?”张兵兵闹不明白。

        当然,徐冲冲也不明白:“大概是汤姆不给他鱼,他生气了吧。”

        汤姆全程单打独斗,捞到的鱼最多,也最老道,自有副看破红尘一样的老大爷气势:“嘿,他舅舅拉煤的事儿,肯定是属于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吧,回家,我给你们烤鱼吃。”苏樱桃搂过汤姆的肩膀说。

        张兵兵想了好久,一只手高举了起来:“我想起来啦,去年秋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爸回到家,身上有好多好多的煤……”

        “现在都给我闭嘴,不说话的人才有鱼吃。”苏樱桃拎着装了满的鱼的袋子,在后面高声的喊。

        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沿着红砖路一股作气的,往小白楼跑了。

        家里新菜都种上了,去年的干菜也就只剩了一把干茄子,不是苏樱桃不想天天吃鱼,而是偶尔捞一次没关系,你要天天去捞,厂里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这个年代肚皮饱重要,名声也很重要。

        拿茄子把鲶鱼焖进锅里,苏樱桃还得在锅边上糊一锅苞米面饼子,这东西单吃,你就是打破他们的头,那几个假洋鬼子也不会吃它,但是蘸着炖了鱼的汁儿,苏樱桃打算试一试,要不然光吃细粮,每月那几张粮票能吃到什么时候?

        那不,苏樱桃正在做饭呢,就见隔壁的徐主任满嘴呸着沙子,怀里抱着一个上海牌的老单反,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走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保剑英,俩人倒是有说有笑的。

        “咱们这才去了半天的时间,我吃够沙子了,邓博士在那边呆了有一周了吧,他还不肯吃羊肉,我看他都瘦了一大圈。”徐主任说。

        “他不肯吃羊肉,是要给小苏留着羊肉的原因吧?”保剑英推了徐主任一把:“赶紧回家吧,你的羊肉不也给小萧留着呢,我的要不要,你也拿给小萧?”

        “不了吧,你们家也没多的羊肉,给冬冬吃呗,干嘛给我啊?”徐主任说。

        “小萧爱吃羊肉,你也爱吃,我们家没人吃羊肉,快拿走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了小萧,她好像挺不喜欢我的,我就先走啦。”保剑英挥着手说。

        这俩人在大路上,而徐嫂子呢,则在她们家客厅的窗户上,看见保剑英经过,就得给苏樱桃努努嘴巴,意思是你看看保剑英多会为人。

        “徐主任,你们是去了一趟内蒙吗,我家博士呢,没跟您一起回来?”苏樱桃打开窗子,喊了徐主任一声。

        机械厂在内蒙有一个国内第一大的生产线,目前正在生产的正是履带式战壕挖掘机,徐主任到了自家门上,使劲儿的拍着沙子,深喘了口气才说:“我们就去了半天,拍个照片,差点没被沙子淹了,邓博士可在那儿呆了整整半个月,人都瘦了一大圈,我们说好了一起走的,他非得要晚一步,应该……那不,就在后面。”

        据说是因为履带式战壕挖掘机的投产,邓昆仑亲自过去指导。

        而保剑英和徐主任则是去拍采风,拍照片,回来准备往报社投稿,以有,给厂里的版报照素材的。

        徐主任才去了一天,这会儿都给风沙吹的瑟瑟发抖,更何况博士在那儿整整呆了半个月的人。

        就跟徐主任到了家门口要先抖沙子一样,邓昆仑也是脱了衣服,把头发都抖落了半天才敢进门,毕竟回来那条紧邻着沙漠,路上全是沙子,大家都给吹的够可以的。

        “闻着是鱼,今天做的什么鱼?”邓昆仑进了门,大拇指指着徐主任家说:“我们一起回来的,我不想跟他们一起走,所以晚了几步,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吧?”

        他都听见了,她在徐主任面前问他呢,邓昆仑很是沾沾自喜。

        汤姆和珍妮,一个在楼上练字儿,一个在隔壁徐冲冲家的院子里玩儿,只要闻到饭香,必定得跑过来,而苏樱桃呢,还得跟邓博士聊几句,就没揭锅子,打算让鱼焖一会儿。

        而且,她心里其实挺生气的。

        现在反过去再回想,新婚第一天,她到机械厂的时候,正好遇上有市里来的小H兵们直奔小白楼,来批D博士,当时的首领姓牛,来自秦州师范学院,所有人都以为那些小H兵是无规律的,随便冲到机械厂来斗博士的。

        但今天苏樱桃只是跟张冬冬聊了几句,就聊出眉目来了。

        那个牛同学跟张冬冬的舅舅牛百破是堂兄弟,而且每人都率一个小H兵兵团,这证明,当时那帮人来,跟保剑英脱离不了关系。再说了,要不是保剑英提前知道消息,保姆当时能跑的那么快?

        所以这个看起来帅气的,英俊的,在沙漠里苦干了半个月的,对了,还在从兜里往外掏羊肉的男人。

        早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其实他就把保剑英给招惹了。

        且不说毛小英的死跟保剑英有没有关系,苏樱桃还可以肯定一点,所谓的被小H兵放火烧了的,去年那些大家没拿到手的棉花,也是被牛百破抢走了,而让张爱国深陷下放漩涡,到现在还洗不清自己的煤,则是保剑英伙同张平安,俩人偷偷弄出去,让那个牛百破弄走的。

        那个保大姐表面上有多知心,有多体贴,让厂领导们多对她交口称赞,路子就有多野。

        厂里的棉花、煤,全是她搞没的不说。

        送给博士的新婚大礼,直接是一场批D。

        所以现在苏樱桃真的很生气,因为博士曾经被保剑英玩的团团转而生气,更气于满厂领导,就连跟妻子特别恩爱的徐主任都不能免俗。

        她都给气笑了。

        但在博士看来,小苏同志今天看起来挺高兴的,因为她背靠着大灶,仰头看着他,一直在笑,笑的两只眼睛都是弯弯的,唇半张着,一看就是没有吃过糖,保护的很好的,雪白的牙齿半露于外,一种无以言喻的,属于女性的,特有的诱惑力。

        在内蒙吃的最多的就是羊肉,羊肉那东西会让人燥热无比,而事实证明,东方式只用文字来描述意境的《金瓶梅》,比西方式的《花花公子》更能激起男人关于性的想象。

        就比如说,他偶尔翻一翻《花花公子》,完全没有那种意识,但他只要想起《金瓶梅》里寥寥几个字,色香味就能在瞬间侵袭他的大脑。

        他觉得大概一个吻可以缓解这种燥热。

        邓昆仑看了看窗外,不错,汤姆和徐冲冲在地上蹲着玩徐冲冲家新孵出来的小鸡,再看看客厅里,也没有珍妮的影踪。

        在M国,父母,或者说男女之间接吻,都不会避着孩子们,而且父母亲昵,这是家庭友爱的象征。

        但是邓昆仑哪怕在西方长大,骨子里也是个东方男人,从来没有当众吻过女人,甚至在各种酒会上,就连kate主动的亲吻,他都会拒绝。

        来自东方的,羞涩的,具有一种神秘感的博士,苏樱桃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曾有多少金发碧眼的女郎们,在各种沙龙上,party上,以能撩到他为荣,但是却从来没人成功过。

        而从一开始的二十五岁,到后来的二十四岁,再到今天回厂之后,迎门照面,张悦斋当着邓昆仑的面,连着说了几句大将风度,邓博士终于意识到,妻子的成熟度比他想象的更高。

        就从一个吻开始吧。

        他觉得他也该正式开始,循序渐进的跟妻子发展更深一步的关系啦!

        作者有话要说:博士:她想kissme

        作者:你在想pcach

        PS:留言吧,作者会随机会红包哒,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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