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文小说网 > 我妻薄情 > 532. 震惊了 什么是母亲

532. 震惊了 什么是母亲


承华宫生死一线之际,  田恭妃坐在熟悉的窗边,却始终无法让自己走出宫门。

她无法忘记何娘子昨日的羞辱。

——当初跪在我家门口,说为奴为婢也无所谓。

——是啊,我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抱着弟弟跪在何家门前,  死死拉住何老爷的衣摆,  给他磕了无数头,  求他给自己一口饭吃。

不然呢?如果不这么做,  她又能怎么办?

但凡她生在高门大户,锦绣膏粱,  又何至于去求他们?她天生就想求人吗?谁生来就犯贱,想伏低做小,  奴颜婢膝?

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我对你家还不够恭敬小心吗?在何家的这么多年,  她天不亮就起床烧灶,给何老爷做饭吃,  然后是何娘子、何小弟,  他们吃完了再给弟弟,  最后的残羹冷炙才留给自己。

寒冬腊月打水洗衣,  扫雪砸冰,冻得满手都是冻疮,红得像萝卜,又疼又痒,  恨不得砍掉十指。

而月娘呢?她只需要在屋里做针线,帮何老爷调浆糊,最多在厨房里切切菜就行了,偶尔还能含一块饴糖。

说是亲戚,可她做的和奴婢有什么区别?做得慢了,  要挨何娘子的痛骂,什么吃白饭的贱人,只知道吃的猪猡,养你不如养条狗……夜里睡不安稳,就怕何老爷或何娘子渴了要茶喝。

他们怕冷不下炕,就要她倒水,有时还要倒马桶、端痰盂。

为你家做了这么多事,还不够吗?

我已经不是你家的奴婢了!为什么不放过我?

极致的愤怒下,又掩藏极致的恐惧。

田恭妃忍不住想,昨天有多少人听见了何娘子的话呢。

她进宫后,身份就和月娘一样了,都是天子妃嫔。女官一样教她们读书认字,一样给衣裳首饰。

她们都有了宫女服侍,不再需要她给月娘端茶倒水。在储秀宫时,女官看见她帮月娘梳头,专门教训她要自尊自重,即便面对高位妃嫔,也要恭敬而不谄媚。

那段时间,她好像短暂地摆脱了某种阴影,和月娘成为了真正的姐妹。

然后……月娘受宠,为贵人、为嫔。

她又一次站到了她身后,像是一个奴婢,而月娘施舍给她的,就是一次两次帝王的临幸。

假如没有怀孕,也许她就认了命,接受自己永远低人一头的人生。

可上天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喜。

她怀孕了,她生下了皇长子。

谢皇后逝世多年,皇长子和太子有何区别?没有,她几乎就是太子生母,未来母仪天下的人。

这一年多,满宫上下,谁人不对她尊敬有加?贵妃待她客气至极,淑妃和二公主也对她笑脸相迎,鼻孔朝天的太监和宫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漆黑的后脑勺。

田恭妃,恭妃娘娘……她终于不是奴婢了。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尊。

天空是蔚蓝的,白云是澄澈的,花是芬芳的,雪是纯洁的。

可这一切,在昨天被何娘子全部打碎。

贵妃一定在耻笑她吧?女官们肯定会鄙薄她的卑贱。此时此刻,在宫里的无数个角落,有多少人在笑话她?

只要想一想,田恭妃就浑身发颤,深感绝望。

荣儿说,娴嫔发动了,让她去探望,哪怕做个样子都好。

她做不到。

大郎闹着要去花园,让她陪着一块儿去,她却不敢看孩子的眼睛,抱了抱他,就让奶娘带他离开。

幸好大郎还小,不明白尊卑,否则他听到何娘子的话,也会厌恶她这个母亲的卑弱吧。

田恭妃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孩子也瞧不起她,她该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大郎知道。

……让何娘子消失吧。

这个鬼魅的念头一旦萌生,就无法扼制。田恭妃死死拽紧了褥子,在华美的丝缎上留下深深的褶皱。

何娘子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她被这个想法蛊惑,一时失神。

“娘娘——”荣儿进屋回禀,“宁国夫人来了。”

田恭妃顿时回神,暗暗心惊,她刚刚在想什么?

“快请,”她慌乱地收敛心神,起身迎接,“夫人怎么来了?”

程丹若没和她寒暄:“何娘子在你这吗?”

田恭妃怔怔摇头:“没有,发生什么事了?月娘、月娘还好吗?”

“娴嫔娘娘……”程丹若顿了顿,“不太好。”

小半个时辰前,娴嫔陷入昏迷,无力产子,她便当机立断用了产钳。

幸亏这两年妇产科教学一直没落下,她的产钳技术还算稳定,艰难地夹出了几乎窒息的胎儿。

早产又被憋了老长时间,皇次子的情况非常不好。

浑身青紫,手臂只有她的手指粗细,满脸污秽,不哭不叫,好像一坨死肉。

程丹若抱着他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却不敢拍打,只能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他的口鼻黏液,轻轻扭耳朵。

新生儿的呼吸几近于无,好像肺部完全无法自行扩充,闷闷地憋气。

程丹若下了狠手,狠狠掐了两把,才小猫似的呜咽两声,开机成功。

她立即催促:“暖箱拿来没有?”

“拿来了,叶御医之前就带来了。”宫人回答。

叶御医也机灵,听说娴嫔早产,自太医院赶来时,将暖箱一并带来,已然灌好热水,也调到了合适温度。

程丹若松口气,但抱孩子进暖箱前,先给娴嫔看了眼:“娘娘,是个皇子。”

娴嫔的眼睛只撑开了一道缝,隐隐约约看见了个红彤彤的小孩,虚弱地笑了:“多谢、谢夫人,求您,向陛下求……见母亲……饶过何……”

程丹若看向周葵花。

周葵花朝她摇头,摊开手,满掌的鲜血——胎盘一直没有下来,血却在流。

“准备扎针。”程丹若镇定地嘱咐,却也知道娴嫔悬了,立即道,“娘娘立下大功,陛下定是会准的,我这就去。”

她将孩子交给叶御医,转告了李太监娴嫔的请求。

李太监立马回禀,很快带回皇帝的旨意。

他准许娴嫔见何娘子最后一面。

考虑到何娘子的蛮横程度,程丹若怕宫人制不住她,给娴嫔扎好针后,亲自带人去了景阳宫。

贵妃当然没拦着,可谁想到偏殿一看,软禁何娘子的屋里空空如也,她竟然不在房间。

贵妃的人没说谁来带人,莫非是何娘子自己跑了?

如果是这样,她不是去找娴嫔,就是去找恭妃。

程丹若是从承华宫过来的,没看见人,料她是来了永安宫,立马过来询问。

然而,恭妃这里没动静,何娘子居然不在这……

程丹若登时出了身冷汗,脱口就问:“皇长子呢?”

“去了御花园。”田恭妃霎时变色。

“走。”两人夺门而出,直奔御花园。

幸好永安宫在六宫最北边,离御花园很近,没跑多远就到了地方。

何娘子果然在这,她一身横肉,凶神恶煞地挥舞剪子:“小兔崽子……你娘是个没良心的,竟然害我女儿!我绕不了她!”

她拼命上前,想去抓皇长子,可皇长子出门,身边至少八个人。

这会儿有四个宫女扑上去,死死抓住何娘子,不让她伤人,两个人挡在前面,还有两个奶娘抱住吓傻了的皇长子,不断往后退。还有两个不在这儿的,早就跑去搬救兵了。

八对一,何娘子再孔武有力,都不可能打过八个人。

但她的气势太可怕了,唾沫横飞,手脚并用,剪刀扎得宫女满脸血,有两个已经坚持不住了。同时,她还满口污言秽语,嗓门惊人,堪比锣鼓齐鸣。

皇长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平日在宫里,谁说话不是轻声漫语,哪有这么可怕的人,简直想恶鬼,随时随地会扑过来吃掉他。

他吓傻了,嚎啕大哭,嗓子都喊劈了。

“娘——哇——”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涨红,好像随时会厥过去。

而一个孩子的哭声对母亲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田恭妃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她看着犹如罗刹的何娘子,再看看自己脆弱幼小的孩子,血直直涌上大脑,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

“我和你拼了!”田恭妃浑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朝她体型两倍多的何娘子撞了过去。

而何娘子又何尝不是一头凶恶的母兽呢?

“小贱人!你还我月娘!”何娘子尖叫一声,推开了阻拦的宫人,死死揪住田恭妃的头发,剪子乱戳,“你忘恩负义!你害我全家!白眼狼!!”

田恭妃的发髻散了,手臂上很快出现伤口,但她亦不察觉,用吃奶的力气对何娘子拳打脚踢,喉咙里溢出呜咽和怒号。

为什么?

羞辱她就算了,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孩子?

去死吧!去死吧!该死的老货!

两人扭打在一处,很快都添了伤。

“愣着干什么?”程丹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差点炸开,“把她们拉开!”

傻在原地的宫人太监如梦初醒,赶紧上前拉人。

第一次没拉开,好在救兵到了,孔武有力的健壮太监加入,终于将难舍难分的两人拽开。

程丹若示意奶娘抱走皇长子,冲到何娘子面前就是一耳光。

“你敢打我!”何娘子被四个人按着,犹有一搏之力,狰狞地抓挠。

程丹若道:“娴嫔血崩,快不行了,想见你一面,你为何在此?”

何娘子根本没听明白,只捕获到了“血崩”和“快不行了”,怒火再度高涨:“你害我儿!贱人!!”

田恭妃被宫人拉着,终于稍微恢复了神智,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几时害月娘?你为何害我大郎?”

“把何娘子捆起来,堵住嘴,送到承华宫去。”程丹若道,“恭妃娘娘,你带皇长子回宫,并请太医,孩子吓坏了。”

她慢慢拧起眉头,“荣儿,你去请洪尚宫戒严宫禁,不准人随意走动。”

何娘子明明在景阳宫,却知道娴嫔出了事,还精准地找到了御花园的皇长子。这事太微妙了,谁做了这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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