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酆都大帝
就在此时，身处石板桥下、正眯眼打着盹的老乞丐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面前，是那一缕已然化作魂魄的灰白寒风。
酆太北顿时抬起大袖，那缕寒风立即钻了进去。
随后，酆太北舒展手臂，一个面容极为枯槁的消瘦老妇人，身形如烟，飘荡在了酆太北的面前。
老妇人缓缓睁眼，就在她看清面前老乞丐面容的瞬间，她的魂魄猛地颤抖，随即怦然下跪：“奴家清平巷曹氏，见过酆都大帝！”
原来，这隐匿在石板桥下的酆太北，天都城人人口中的老乞丐，竟是位居冥司神灵之最高位、主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的酆都大帝。
“曹氏！你还有脸藏匿在萧宅？！”酆太北满面肃容，只才看了曹氏一眼，曹氏的魂魄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已是魂飞魄散之相。
“大帝饶命！大帝饶命啊！”身形在迅速暗淡的妇人竭力呼喊，“老身这就去你那阴曹地府，再不敢贪恋阳气，不敢了！”
“去地府？！哼——！”酆太北一声冷漠，继续说道，“当年你对顾顺爹娘施下的恶毒蛊术，是逃不过本尊的眼睛的。你心里应该清楚，你该入的，可是那十八层的地狱！不然，你早就借着八角金盘的引渡，去往西方佛国了！不就是因为你清楚自己罪孽深重，就算去往西天，依旧只能入了饿鬼道罢了！”
“啊——老身——老身再也不敢了！老身不过是想救下孙儿性命，才出此下策的啊！虽然我不是一个好邻居，可试问大帝，哪个长辈会对自家孩子的生死置于不顾啊！还请大帝开恩啊！”下半身已然透明的老妇人苦苦哀求。
“你们都听见了？”忽然，酆太北从怀中取出了一株嫩叶，正是先前在萧宅之中，摘下的那叶八角金盘。
话音刚落，嫩叶下方顿时升起两青烟，随即化作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是顾顺他早已死去的爹娘。
“见过酆都大帝！”二人立即对酆太北行礼，随即眉目一转，恶狠狠地看向了身形飘散的老妇人。
“啊——！”老妇人一声惊慌，一个踉跄跪了下来。
酆太北忽然缓缓起身，拦在了二人身前，轻声道：“天都城的事情，我先前已经和二位说过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可福祸相依，如今顾顺有一线生机摆在二位面前，二位，如何？”
顾顺的爹娘立即作揖行礼：“那就按大帝之前说的办吧！”
“啊？”一旁的曹氏满心慌张，听了个满头雾水，“难道他家顾顺也快不行了？”
酆太北蓦地一笑，道：“这与你无关，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愿意下地狱呢？还是愿意做那清平巷西侧土山的土地，享一方香火呢？”
“土地！当然是要当土地了！”老妇人不多考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好！”酆太北大袖一挥，老妇人的身形立即恢复如初。
曹氏见状，满面欢喜，她先是拜谢过酆太北，随即对着身旁二人磕头认罪。
此时，酆太北默默一笑，道：“两年后，我会亲自同大秦皇帝替你求得一个土地之位。只不过，今后的两年时间，你需要在西方土丘中，设一座小庙，用山顶处的桃枝，雕刻一方木身，每日以散落在土山上的灵气修炼。若是两年内，你可将那木人修成金身，你的土地身份就是成了！”
“老身还能得一金身，真的是谢过大帝了！”老妇人再也忍不住笑意，咧嘴笑着。
“谁说那是你的金身了？！”酆太北瞪了曹氏一眼，斥声道：“木人底座，需以正楷刻下二字！”
被酆太北瞪的魂魄飘然的老妇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掐着指头，喃喃道：“两个字？可是我的名字是三个字，就是我那孙儿，也是……三个字！”
“当然不是你！”酆太北目光凶狠，厉声道：“我要你刻的是顾顺二字！”
“啊？！原来是为顾顺修的啊！”老妇人顿时卸了力气。
“嗯——？！”酆太北顿时凑近，沉声问道，“怎么？不愿意？那我现在就让你下地狱去！”
“愿意！老身愿意！”老妇人连连叩头，“多谢大帝！多谢二位！”
“你需每日守在庙前，不得被人发现，就算是你孙子，你也要躲着！滚吧！”
酆太北大袖一掠而去，曹氏的魂魄顿时向着西方笔直而去。
“多谢大帝！”顾顺的爹娘当即叩首行礼。
“你们也别觉得我这是便宜她了！”酆太北见二人有些怅然，立即解释道，“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山下自囚之人的身份。只不过就算是我，如今也不可直呼其姓名，不然就算是此方天地气运被牢牢压制，也难免泄了天机，被天上发现。你们只需明白，一旦那人醒来，别说那小山的土地了，就是整个天都城——，呸！不对！就算是大秦的半壁江山，都能给震碎了去！到时候别说当什么土地了，她不弄成个魂飞魄散，就算是万幸了！”
酆太北说的起兴，他那对深不见底的白色眸子，此刻好似那无尽月光，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唉——！”酆太北一声长叹，道：“旧天庭已然崩塌，如今就算是我，也不可以让你们还魂。不过你们生前良善，又有萧刚峰的引渡，去吧，去往佛国享受香火去吧！”
酆太北的声音在桥下回荡，可过了许久，二人的身形始终没有离去。
“怎么？不舍得？”酆太北挑了挑眉，不停捻着手中的那株嫩叶。
“我们二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帝……”
二人话还未完，酆太北却是站起了身，他面带微笑地摇着头说道：“罢了！这八角金盘叶也算是你们二人的一桩机缘，丢了也就丢了，不如就让你们借此多留几日。”
说罢，酆太北手腕一抖，那株嫩叶顿时悬在了空中。
酆太北随即双手凝诀，空中的嫩叶瞬间变大，直至将二人魂魄完全笼罩。
酆太北再度挥起大袖，二人的魂魄竟是从那嫩叶前，径直穿了过去。
渐渐地，二人的五官缓缓成型，就连身前的衣物，也慢慢裹满全身。
“记住咯！你们所化的身形，只能维持到八角金盘枯萎之时。一旦枯萎，你们便会被送往西方！”酆太北轻声说道，“虽然你们可以搬动生前属于你们的事物，可是除了我，没人能听到你们说的话，更不谈看到你们！所以……”
“所以我们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多谢大帝！可是，能让我们陪顾顺，过完最后一个年吗？”二人欣喜，就要再度叩拜。
酆太北急忙腕住二人身子，笑道：“所以，我想说的是你们不要见了顾顺就摸来摸去，这样只会让他觉得是在闹鬼！虽然你们现在的确是鬼魂，但是我可是看了许多年了，你们家顾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至于过年嘛，我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们说呢？”
“知道了！”
“知道了！多谢大帝！”
二人急忙答谢，携手笑着。
“不过，晚上替你家顾顺盖盖被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的！”酆太北欣慰的说着。
而此刻，石板桥的东侧，传来了一阵狗吠。
继而是两道清晰的脚步声。
“诶！这是你家的狗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拜完灶王爷的两位少年，此刻已经回到了石板桥边。
而顾顺的家门口，此时一只大黄狗，正摇着尾巴，朝着顾顺扑了过来。
顾顺立即拿出了萧云津都不曾咬过半口的烤田鼠，丢在了黄狗口中，他笑道：“它叫大黄！我在路边捡来的！只不过平日里这畜生总爱往桃李街蹿，那边藏雅轩的剩菜剩饭，它可没少吃！”
“难怪之前从来没见过，好像那边的剩菜，是比你给的要好得多！傻子才想着回来呢！”
萧云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烤田鼠，突然，刚刚还在摇着尾巴的大黄，竟是忽然龇起了牙，朝着萧云津就是一阵狂吠，若不是有顾顺拦着，恐怕早就扑过来了。
萧云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咽了口唾沫，显示轻垫脚尖，绕过黄狗后，立即大步迈开，朝着桃李街狂奔而去。
石板桥下，顾顺爹娘的魂魄，早已站在了桥洞边缘，朝着清平巷翘首望着，见此情形，二人心中甚是欢喜。
酆太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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