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安


离开?

        玄瑀下意识否定道:“我不想……”

        说完,又很快愣了一下。

        他承认便是了。如今白弋迟有伤,他若想离开,也没人能拦得住,为何……

        他又补充:“其实我是……”

        白弋迟疼得视线有些模糊,心里却一片清明冷静,他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

        一时,两人陷入了不安的沉默。

        石鉴心带着一干长老来了,战斗之前,白弋迟就放了传讯烟花。

        石鉴心扫了一眼四周,什么话也没说,面沉如水,喂了白弋迟一颗丹药,就命人把他带回宗门。

        石鉴心一眼也没有看玄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现在兵荒马乱,他应该马上走的,玄瑀想。他需要充盈力量,需要发展权力,他还有大仇未报,重来一世,他还有机会,不能被一点情绪困住脚。

        但,脚步像是黏在了地上,只要产生远去的念头,玄瑀就感觉胸膛滞闷,若要窒息。

        他……没办法抛下还受伤着的白弋迟。

        白弋迟被悬浮术控在空中,一路飘着,细瘦的手腕无力垂下,随着前行而摇晃,玄瑀能看见其间黛色的血管,很细很脆弱的样子。

        层层叠叠的白衣随重力轻坠,显得包裹住的身躯更加单薄,像是一碰就碎。

        而白弋迟怕呼痛而咬出的下唇,为苍白清隽的脸上染上了唯一一抹破碎的红色。

        老虎目光一颤,眸色纠结。

        路上一行人沉默得可怕,玄瑀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白弋迟微敛着双眼,也没有再看他。

        或许是因为受伤而不再说话,但玄瑀却觉得白弋迟变得冷淡了些,这莫名让他有些不安。

        到了殿前,白弋迟却忽然开口:“玄瑀就……不用进来了。”

        玄瑀一顿,道:“我……”

        白弋迟没有再说话,只是温柔笑着摇头,玄瑀便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

        之后,众人进了寝殿。

        石鉴心给他把脉,眉宇间笼罩着层戾气:“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不能动用灵力?至少得温养个一两年,不能大喜大悲,修为也只能用七成。”

        白弋迟自知有错,但当时情况紧急他也不后悔,心虚道:“抱歉。”

        石鉴心哼了声,转头,忽然给所有长老鞠了个躬:“这次出事,也有我的责任。宗门结界有损多日,我身为一宗之主,竟无知无觉。今日的闯入者,若不是正巧遇见老虎,或许殃及的就是普通弟子。实在对不住。”

        长老们也纷纷说没事没事,白弋迟此时也因为受伤而不太精神昏昏欲睡,一众便告辞往殿外走。

        石鉴心看了一眼从刚才起一直站在门边,像个老虎石雕的玄瑀,道:“老虎过来。叙风受伤要静养。”

        玄瑀没动,还凝视着因为疲惫睡过去的白弋迟。在石鉴心再次开口之前,才缓缓转身。

        ——

        殿外,石鉴心看似漫不经心道:“你应该知道叙风很在乎你吧?”

        玄瑀看着远方绵延的山脉,不知道在想什么:“嗯。”

        “那我就直说了,”石鉴心似乎并不惊讶玄瑀会说话,“做人得讲个仗义,他对你好,也不要求你回报,但至少求你别害他。”

        “今日他为谁受伤,不用我多说了吧?给你两条路,要么说清楚立刻就走,别再来找他;要么就老老实实呆着。别来来回回,磨磨唧唧的。”

        玄瑀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殿门,透过缝隙看见了受伤熟睡的白弋迟。

        她说得对,这个人,又因为他受伤了。

        一次又一次。

        他从昨日一早便离去,心里想着未来的大业,却莫名在结界处逗留徘徊了半日,才正巧遇到了那些伤人的杂碎,再没走成。

        他想着不能惊扰宗门,收了力道,可再如何也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其实,或许就算没有那些死士,他也走不了。

        在想着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力量权力、所有的未来时,最后总会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他顿悟,原来这个人已经这么重要了。

        当初识海中唯一的花朵,如今已经在贫瘠的大地上开出一片花海了吧。

        早就失控了。早就来不及了。

        玄瑀听见自己的声音决绝而笃定:“我选后者。”

        石鉴心这才像以往一样大笑起来:“好。那以后就好好对他。”

        ——

        房内白弋迟还在沉睡,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了。

        玄瑀隔着门看了许久,转身往山下走去,他还有件事要办。

        他一只老虎,在纷纷攘攘的弟子里分外显眼,几乎每个人都会惊诧看他一眼。

        他能听到有些弟子的声音:

        “这就是叙风尊者带回来的老虎?”

        “怎么是黑色的,说是祸星啊?留在宗门没事吧?”

        “靠,我听说尊者受伤就是因为救它,妈的,结果这老虎昨天还溜出宗门跑了。”

        “尊者为何养这种灵兽啊?”

        “就是啊,叙风不是最嫉恶如仇,只喜欢良善之辈吗,这老虎一看就蔫坏。”

        “等等,它怎么溜出去的,教教我!”

        “……”

        玄瑀目不斜视地往宗门口走,只在听见“喜欢良善之辈”时稍稍一顿。

        ——

        这座山谷是回北鉴宗的必经之路,山谷幽深地势险恶,但对裴七几个开窍修士不是问题。

        山中间宛如被剑劈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两边山往内压,几乎遮住天空。

        一行人犹如长蛇走在山谷里面,裴七感觉头顶山越来越逼仄,把天挡住了,导致天忽然黑了。

        但下一秒,他反应过来,瞬间抬头。

        天确实黑了。

        却不是因为山,而是浓厚的黑色魔气代替了天幕,遮住了一切光源。

        他们追杀的目标如同妖异的烈阳,悬于山谷之上魔气之中。猎物变成了猎人,他们的目标如今来追杀他们了。

        那妖虎的气息比在结界边强大百倍,像是脱离了禁锢的凶兽,又似有万兽之王的气息,迫使在场每一个人臣服。

        这个地形,他们完全逃不了。裴一拿出盾牌想要抵挡,刚刚出手那一刻,一道目光难以捕捉的黑气掠过,他骤然手上一空。

        再一眨眼,盾牌已经到了玄瑀身侧。

        黑气和盾牌不断碰撞打斗,却又在融合吞噬,玄瑀漠然看了那盾牌一眼,带了点厌恶,把盾牌收进了空间。

        而裴一猛地闷哼了一声。

        裴一看着空荡荡的手臂,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小臂就被黑气切断了。

        高空中的老虎说:“就是这只手,让他动用了灵力?”

        血色的巨剑虚影在老虎身边浮现,影子不断凝实。裴一知道,当它化为实体那一刻,就是他们的死期。死亡大概就是死士最好的结局,他准备享受这一刻。

        “他出了带灵力的两剑。”玄瑀说,“一剑为这个灵器,另一剑是因为一个人的攻击。”

        他声音从高空传到山谷,荡起空洞恐怖的回音:“那个人是谁?”

        所以人都知道玄瑀说的“他”指白弋迟,短暂的静默后,裴七站了出来。

        巨剑带着山岳般的威压缓缓指向了裴七,裴七看着那巨剑,却忽然嘶吼道:“要杀就快点!扯人家叙风当挡箭牌算什么啊!你一个浑身魔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老虎,叙风刚刚瞎了眼才护着你!他为了你受伤的,给他报仇,你也配?!”

        巨剑顿住了,玄瑀眼里全是阴霾:“闭嘴。”

        “我偏不,”裴七笑起来,“第一尊者出了名的正直良善,绝不会姑息任何一点邪恶。他总会看清你然后抛下你的,妖虎、灾星!”

        充满戾气的赤剑轰一声下劈,整个斩断了裴七握剑的手!

        血液喷出,裴七捂住肩膀的断口,再也说不出话了。

        整只老虎都在颤抖,眼里充斥着愤怒、暴戾,掩盖着深处极度的不安。

        “我不会走,他也不会抛下我。”

        “他不能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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