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明
祝程看了一眼手机。
11：40
两百米的决赛和跳高都在下午，有点赶。
一想到下午还要对着禤朗，他心里是不乐意的。
但是再怎么拖都还是坐在了检录处。
身旁萦绕了着一股不好闻的活络油味，祝程捏住了鼻子。
“祝……程。”
可能是这两个字烫嘴吧，禤朗说出来明显有些费劲。
祝程反而很无所谓：“有事？”
两百米决赛的只有八个人，祝程和禤朗一个二道一个三道。
“比比？”
祝程有些惊。
“比？”比什么？有什么好比的？
祝程正在腹诽他，禤朗解释了几句。
“比二百和跳高，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告诉什么？
祝程明了，是当年没有赴约的原因。
“不用勉强你自己，我也懒得听。”
“二道祝程！”
“这。”他朝检录老师招了招手，走过去签名，没有还要继续听下去的模样。
禤朗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站在跑道上，周围的人都在热身，禤朗和祝程也不例外。
“预备——”
禤朗没有看着前方反而歪了歪头看着祝程。
“跑赢我，你再来决定听不听。”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砰！”
发令枪声响，少年赴终点。
祝程显然听进去了枪声前那一句话，跑得比早上的初赛还要快。
除了一个田径队专跑短跑的人在他们两个人前面，其他都被甩在后面。
田径队的那位仁兄比他们快一个人的样子，祝程禤朗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
有人在一旁欢呼，以高二六班为主。
最后祝程和禤朗双双被喊到一边等着。
比起那位田径队的第一，大家对祝程禤朗明显关注度更高，不仅是颜值占了上风，也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在较的劲。
“禤朗第二。”
结果在三分钟后出来了。
祝程没得选，他只能答应禤朗。
禤朗站在他面前。
“你输了。”
祝程扫了他一眼。
“用不着再重复一遍。”他轻笑了一声，“况且，还有一场跳高。”
禤朗眼里的色彩沉了下来。
“我打算弃赛。”
他没有向祝程隐瞒，思虑良久还是说出口来。
祝程满不在乎。
“哦，那就是你输了。”
田类的检录处和径类不同，田类的检录处都在相关场地附近。
跳高的检录处就在软垫那边。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有些意外，祝程在前面那个人开始第一跳时，禤朗居然还是来了。
禤朗在衣服上别着号码牌。
19号。
祝程是14号。
第三跳结束。
两个人中间的五个都已经出局了。
禤朗今天很多话。
“说话算数吗？”
祝程烦得很。
毕竟当年失约的人，在他想知道真相的时候没有人开口，现在他不在乎了，一个两个都逼着他听，还必须是禤朗说。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得让禤朗一个这么别扭的人来说？
“一米六，祝程。”
祝程习惯背跃式，从弧线这边慢跑到杆前。
止步起跳，吹来了一阵风，灌进那身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的白色校服。
有力的腰杆若隐若现，祝程平时会刻意地练练腹肌之类的，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带点虚荣心。
但是他并非肌肉男的外形，反而因为校服的松垮，看起来不像有腹肌的。
但是看看他的上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就可以佐证。
“哎呀。”
下午的太阳缓缓向西，做在软垫东边的女生都对着太阳，遮得有些辛苦。
眼睛跟着祝程从杆上跳过，没注意，阳光从被掀起的衣角倾泻下来，闯进少女漂亮的瞳孔里。
祝程整个人倒在软垫上，轻轻回弹了一两下。
周遭是鼓掌声和欢呼声。
他跳过了一米六。
现在还在比赛的只剩下六个人。
祝程是第四个跳过一米六的人，在他后面还有禤朗和他一个高三的学长。
不出意外，禤朗也跳了过去，那个学长因为一点失误把杆碰倒了。
只剩下五个人。
杆升到了一米六五。
第一个人失败了，跟在他后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也失误了。
祝程前面的那位兄弟开始跳。
“说个数吧。”禤朗看见那个人跃了过去。
祝程准备开始助跑。
“跳赢我。”
毫不意外，三个人都晋级了下一轮。
禤朗还是不肯放弃说服他。
“小时候你就赢不了，不管是短跑还是跳高。”
祝程没说话。
“别比了。”
祝程还是不说话，他定定地看着第一个跳一米七的那个人。
他很紧张。
“我去弃赛。”
眼见前面那位兄台已经成功越过去，他心里有了一点底。
准备助跑时他才对禤朗说：“那你输了。”
禤朗刚迈出一步又把脚收了回来。
人群里的秦臻臻注意到他们这里一直有交流，也能看出来祝程的回避。
禤朗没看祝程跳高，反而和秦臻臻对上了眼。
秦臻臻比着口型。
“加油。”
禤朗点了点头，祝程第一次助跑没跳起来，重新申请了一次。
又站回了禤朗面前。
“跳的了一米七么？”
祝程停在禤朗面前，没动。
他背过身，准备第二次助跑。
“给你放放水？”
可能是这句话真的有什么用。
禤朗迅速抬起头，喊了一声。
“加油！”
直到看到祝程很流畅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
他才明白，刚刚祝程根本没打算放水，就是说着玩玩。
他攒紧了拳头。
祝程又重新排到他后面。
“高二六，禤朗准……”
“我弃权，我跳不过，刚刚腰伤到了。”
他刚刚跳一六五时比杆高了有七八公分，不可能跳不过一米七。
但是他不想比下去了，烦。
那个老师估计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滞停了两秒。
“哦哦好，那你下去吧。”
祝程的表情反而凝重了。
过了不久，那位仁兄跳过了一米七五，人群爆发一阵欢呼。
祝程也退了赛，追出去找禤朗。
跑到一半里面居然还在高声欢呼，因为那位仁兄要继续跳一米八。
但是祝程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他站到禤朗和秦臻臻身后。
“你们两个。”
那两个转身诧异地看着他。
秦臻臻用胳膊肘顶了一下禤朗：“你不是说他没答应么？”
祝程抿了抿嘴。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乱带情报？”
他兴师问罪地看着禤朗。
“你再说一遍？”
“明明你说的是我赢了就让我选要不要听。”
他自己说完都笑了。
于是三个人都笑了。
仔细一看，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好几年前。
那个时候也是，秦臻臻永远是被他们两个护着的，他们两个……也总是在斗嘴。
比赛也结束了，祝程不用去管什么行程，拜托了方铭轩帮他保管相机，他们三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其实我也就是年纪小的时候气气，现在没觉得有什么了。”
祝程率先停了脚步。
秦臻臻站在旁边往后退了一步，祝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清楚，但是她好像叹了口气。
“我……”禤朗纠结了很久，可能有些紧张，手里的塑料瓶被捏地响个不停。
那天，晴空万里，唯独禤朗的世界下起了暴雨。
他和秦臻臻坐在去游乐园的公交上，被一通电话喊去了另一辆背道而驰的公交。
那辆车的终点，是医院。
禤朗的父母牺牲了。
他的妈妈为了救秦臻臻的妈妈被捅了十七刀，当场毙命。
他崩溃地瘫在医院冰冷的地面。
他爸爸控制凶犯时，腹部被刺了两刀，抢救无效。
他爸爸最后和祝程说：“不许撒气给臻臻妹妹，她妈妈也受伤了，你妈拼命救回你秦阿姨，可不是让你记恨的。”
祝程真的和他爸爸说的那样，没有记恨秦臻臻，秦家人也把他当儿子一样带到家里养着。
这些年，禤朗果真没有记恨他们，反而对他们更好，可惜性格没有以前这么开朗，变得孤僻，甚至偏执。
在学校，除了秦臻臻，他对任何人都只剩一副面瘫脸。
于是秦家去申请，他们俩从初中开始一直都是同班。
出事那天，他们都忘了祝程。
他们心里有歉，但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对……对不起。”
祝程听明白了。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当年很“大冤种”，但是现在竟然觉得那种情况如果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也会让他俩变成“大冤种”。
“为什么不早点解释？”
“阿朗？”禤朗应声看向秦臻臻，“帮我回班拿瓶水。”
祝程看出她支开了禤朗，然后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他走不出来。”
他没法和别人坦然地提起这件事情，秦臻臻想让他走出来，需要他和自己和解。
祝程轻笑，开了个玩笑：“原来我是‘跳板’。”
秦臻臻对他翻了个白眼：“少来。”
立马又摆正：“不只是这样，我不知道还应该让他和谁谈，思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你，加上这场误会也该解开了。”
她宽慰地笑了笑，禤朗已经走过来了。
祝程识相地离开。
想到他们两个人，他又陷入了沉思。
他看得出来禤朗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秦臻臻，那秦臻臻呢？
他看不懂，更多的好像是朋友。
但是他立马转念一想。
秦臻臻……其实也只是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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