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依赖
三人在饭点坐下。
宇翰华把菜谱递给宇聪，宇聪接过来后，又把菜谱推到姜黎的面前。
姜黎也没有拒绝，直接就翻开菜谱，边翻边点菜。
“锅底要微辣的就行，还有一斤花蟹、白菜、西瓜汁……”姜黎一点儿也不拘谨。
之后，他合起菜谱，递还给宇翰华。
宇翰华没有接，而是看着自己那一直垂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儿子，说道：“聪聪不需要点几个吗？”
“不用了，他点就行了。”宇聪淡淡地说着，语气疏离又客气。
宇翰华深吸了一口气，才从姜黎手里接过菜谱，对着服务员又加了两个菜。
服务员走后，三个人又再次陷入了死寂。
宇翰华佯装咳嗽了两声，引起两人注意，而后书说道：“聪聪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跟以前一样。”宇聪回答着，可却一直低着头，从没有抬头看过宇翰华一眼，一只手随意地拿着筷子，搅拌着自己的茶杯里的茶叶。
一根细细的筷子插进茶杯里，轻轻一搅动，原本沉在底部的茶叶，就被搅动地漂浮起来，如同漩涡一般，在淡黄色的液体里旋转，而后又沉入杯底。
若是过去，姜黎一定会制止宇聪现在的行为，可如今，姜黎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被那杯他搅得胡乱的茶。
“额呵呵，这样呀今年高考了，聪聪打算报什么学校呀？”他只好又问了别的问题。
问报志愿，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只要不是哑巴，都可以说上两句了吧。
可谁料下一秒，宇聪的话又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我明年才考，我现在才高二。”
“……”宇翰华咽了咽喉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自己儿子的年级都记错了，似乎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了。
他只好默默地拿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
又过了五分钟，终于上菜了，三个人似乎都轻轻松了一口气。
宇翰华兴致勃勃地夹起一块牛肚，放到锅里涮了涮，然后站起来，放到了宇聪的碗里，眼睛笑眯眯地说道：“来，聪聪先吃一块牛肚。”
然而这牛肚到宇聪的碗里，还没放够两秒，宇聪就夹起来，扔到了姜黎的碗里。
他不喜欢吃内脏。
姜黎也很自然地加起来，放在蘸料涮一涮，随后塞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吃掉了。
宇翰华全程看着自己那块小牛肚，从自己的筷子到宇聪的碗里，然后又落入姜黎的碗里，最后被姜黎吃掉，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两人是默契得根本不需要语言交流，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他看着坐在他儿子旁边的少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时间，他觉得那个叫姜黎的少年比自己更像宇聪的家长。
这时，西瓜汁上来了。
宇聪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忽然放下了筷子，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随后，姜黎很熟练地拿起装着西瓜汁的壶，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一杯，随后才把宇聪的杯子满上。
宇翰华微微蹙眉，觉得姜黎这“服侍”宇聪的样子，既熟练又自然，可心中有隐隐产生疑惑——
为什么不先给宇聪倒一杯。
他这个念头冒出来不过两秒，姜黎就发话了。
“他不喜欢上面的泡泡。”少年的声音清冷得仿佛让听的人就像被凉水浇了一头，听得宇翰华感觉心里一颤，所幸宇聪早就习惯了姜黎的声线。
“这样啊，哈哈哈……”宇翰华只能干笑两声。
他继续观察着自己的儿子，还有他那个“奇怪”的同学。
只见姜黎依旧拿着装着西瓜汁的壶，没有放下，而宇聪端起自己这杯，仰着头，喉结滚动了几下，一饮而尽，再次放下杯子的时候，依旧是一个空杯子了。
姜黎再次帮宇聪把西瓜汁满上后，才把壶放下。
姜黎抬眼的时候，对上了宇翰华依旧有些迷惑的眼神，于是淡淡地解释道：“他喜欢先喝完一杯。”
宇翰华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一时无言。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宇翰华也问了一些关于戴琳的问题，可宇聪根本没心思好好回答，只是草草地说了两句，诸如“挺好的”、“不知道”这种，没有让对方得到更多有效信息的话。
而后回去的时候，宇翰华本来是想送两人回家的，可忽然接了一个来电，脸色大变，随后就匆匆离开了。
宇聪看着宇翰华跨进宾利车匆匆离开的模样，似乎与许多年前的某一个时刻重叠，那是在他脑海里尘封已久的画面，明明都可以接近忘却，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下把所有记忆唤醒。
宇翰华和宾利从他眼前略过，仿佛刚刚的那一顿饭，甚至从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分别的冬天开始，期间的碎片式的见面，都只是一场梦。
宇翰华之于宇聪，似乎就只能是仅仅存在于梦里那么短暂，醒来后，他又是一个没有父亲庇护的孩子。
忽然，他觉得嘴巴咸咸的，他舔了舔，随后又用手抹了抹眼睛。
“舍不得吗？”一旁的姜黎问道。
因为他看见宇聪对着那个已经空荡荡的停车位发呆，而且还哭了，魂魄像是随着那辆车开走也飞走了一样。
宇聪本来想开口说“不是”，可当他想发声的时候，他又觉得喉咙干涩得难受，最后只能摇摇头。
“那我们回家吧。”姜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以为他只是短暂的发呆，他也习惯了，其实宇聪从小就呆呆的，只不过现在长大话变少了，把自己的呆萌特质隐藏起来了。
可下一秒，宇聪忽然整个人撞到姜黎的怀里，失声痛哭。
姜黎被他忽然这么一扑吓了一跳，重心不稳，不住完后退了两步，所幸姜黎还是比对方壮一点，身子稳住了，不然两人就要一起倒在地上了。
“哇呜呜呜呜……”宇聪前额贴着姜黎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微热的泪水流下来，流进了姜黎的领子里，姜黎觉得自己的胸口有泪水划过。
他抬手抚摸着宇聪的后脑勺，看着他犹如失落的小狗，倒在自己的怀里抽泣，也只是一开始那两声吓人，之后都是轻轻得哭，不敢大声，嘴里念念有词，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宇聪好久没有这样放肆地哭了，姜黎的记忆中，自打上中学以来就没有了，他都差点儿忘记了宇聪小时候是个小哭包了。
“不哭了，不哭了，乖，聪聪乖，哥哥带你回家哦……”姜黎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他。
可没想到，原本宇聪还是哭得很克制的，姜黎这么一说，这小子竟然开始放肆起来了。
“呜哇哇哇……”宇聪又嚎了两句，随后用手揪起姜黎的领子，啵唧一声，擤了一下鼻涕。
“……”姜黎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自然知道自己那白得会发光的衬衫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天花板，调整了一下，而后又看回宇聪那毛茸茸的后脑勺。
这颗圆圆的脑袋，还在颤动着，伴随着委屈地抽泣，在自己的怀里起伏着。
“聪聪？”姜黎轻轻喊了一声，他不敢再乱安慰人了，担心像刚才那样适得其反。
“呜呜呜……姜黎，呜呜呜……”宇聪靠在姜黎的脖子里，蹭着从眼角流下来的眼泪。
“聪聪别哭哦。”姜黎皆尽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宇聪的后脑勺，他觉得自己对待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也就宇聪可以了。
“他不要我了，呜呜呜……没有人要我了，姜黎，呜呜呜呜……”宇聪边说着，终于抬起了头，泣不成声。
他双眼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可怜巴巴地看着姜黎。
哭成这样的宇聪，明明一点儿也不好看，可姜黎看在眼里，却觉得心里一阵发痒，就想把人重新按回怀里，紧紧抱着。
“谁说没人要你了，我要你呀。”姜黎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宇聪的耳朵也沾了一些泪水，摸着湿湿的。
“哥哥要你。”姜黎又重复了一遍。
“但、但……”宇聪边抽泣边说着。
姜黎再次打断了他，说道：“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哥哥罩着你。”
“乖。”
“嗯……”宇聪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宇翰华来看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会瞬间蒙上一层落寞，谁也解不开。
唯有姜黎可以。
明明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可姜黎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得安抚到他的情绪，乖乖地坐在姜黎身边，任由对方一下又一下地替自己顺顺毛。
就像十多年前的冬天，戴琳带着他离开原本居住的家，搬到现在这里。
那时候的宇聪也才四五岁的样子，说话都还磕磕巴巴的，头上带着一顶粉红色的小帽子，盖到耳沿，把整个圆乎乎的脑袋彻底包住了。
再加上宇聪眼睛又大又圆，睫毛卷翘翘的，远远看，就是活脱脱一个“小女孩”。
那天，他被一边擦眼泪一边上楼的戴琳安置在楼道间，戴琳让他在这里乖乖等自己回来，说完，她就匆匆下了楼。
宇聪记忆中，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可能有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还是半天……
等到他昏昏欲睡，最后坐在了楼道里，两个对门中间的地上。
忽然，另外一边的门开了。
里面还蹦出来了一个小男生。
头发极短，脑袋圆圆，就像一只长了眼睛的大西瓜。
两个小朋友在走廊隔空对视，那只西瓜一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带着粉色帽子的小朋友。
盯了好久，他才鼓足勇气说话。
“你要来我家玩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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