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别怕
姜黎：你想说什么？
宇聪：没什么，睡吧。
凌晨一点，在忙碌的高中生活中，宇聪平日里都是头一沾枕头就可以睡着，可今晚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男生宿舍的管道已经检修完毕了，宇聪对着贴在宿舍楼下公告栏上的告示，轻轻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姜黎。
周末，回家之前，宇聪接了一个电话。
看到来电提醒的时候，他的心就揪了起来——
因为显示的是“宇翰华”。
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在宇聪的手机里跳动了，可每次都是在他几近要忘却这个人的时候，又如同幽魂一般，忽然出现，令人猝不及防。
宇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电话，拿着电话，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聪聪啊。”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那边中年男子的声音。
“嗯，”宇聪轻哼了一声，不带任何情绪，问道，“什么事？”
“爸爸好久没有见你了，你明天是不是不用去学校，今晚出来跟爸爸吃个饭吧？”宇翰华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用了。”宇聪回绝他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刻意找理由。
就是直接拒绝，就是不想去。
那边果然沉默了。
宇聪边徘徊边举着手机放在耳边，直到他走到宿舍走廊尽头的水池处，停下来的时候，对面还是没有说话，他正想把电话挂断，那边又接着说话了。
“聪聪，你没必要这么快拒绝我，就是当做普通吃个饭，可以吗？”宇翰华接着说道，“我已经在你们学校门口了。”
宇聪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手机犹如千金重，他有种想把它直接仍水池里的冲动，就好像可以连着手机那边的人也扔掉一般。
“聪聪？”那边催促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
“随你吧，”宇聪接了一句，“你想做什么事，我向来都是管不着的。”
说完，宇聪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一脚踹到了水池上面。
差不多六点了，姜黎在学生活动教室整理好资料，还打扫了一下卫生，一边胳膊背起书包，一边手插在裤兜里，就往教室外面走。
一出门，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了。
这个点，估计是家里催自己回来吃饭了，若是平日，姜黎都懒得拿出手机看的，可今天却鬼使神差地掏了出来。
看到信息的时候，姜黎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竟然不是家里人找他。
是宇聪，还一连发了三条，十分罕见。
宇聪：你在哪里？
宇聪：回去了吗？
宇聪：没回去的话，跟我一起回去？
自从两人上了高中之后，宇聪就从小时候他的“小跟屁虫”，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闷葫芦”，不怎么爱打理姜黎了，如今一连发三条信息，确实有点反常。
姜黎赶忙单手打字回复他，可没打两个字，他就停下来了，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宇聪依旧是很快就接通了，还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姜黎。”
“你在哪里？”姜黎问道。
“我还在宿舍，你呢？”宇聪回答。
“我刚刚从活动教室出来，你要不直接去单车棚等我吧，我骑车带你回家。”姜黎说着，砰的一声，匆匆关了活动教室的门离开了。
“我、我可能先不回家……”宇聪的语气有些迟疑，最后说道，“姜黎，你陪我走出校门口吧。”
“好，那你在宿舍楼下等我，我来找你。”姜黎快步跑下楼梯。
一路上，他一直想着宇聪的电话，宇聪说的每一句话，今天确实很反常，宇聪主动打电话给他不说，还忽然说要让自己带他回家，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想着，姜黎又加快了步伐。
果不其然，宇聪很不对劲，姜黎来到的时候，见到他坐在宿舍楼下的石凳上，看着自己脚下的球鞋，安静又落寞。
若是平时的宇聪，说下楼的时候其实也才刚刚开始收拾东西，现在这么准时就等在楼下，姜黎不由眉心一蹙。
一棵树正好立在石凳的旁边，夏日的树荫很足，宇聪垂眼看脚的样子，让姜黎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对方晃悠着腿，书包就安静地躺在身边。
可这一幕，姜黎却觉得异常熟悉，像是在宇聪小时候就见过。
“聪聪。”姜黎走过去，缓缓靠近。
宇聪被唤了一声，如梦初醒，抬起头来看着高的离谱得姜黎。
“你来了。”宇聪叹着气说道，眼睛也没什么精神。
“你想怎么回家？坐车还是我骑自行车载你？”姜黎边问着，便端详着宇聪的神情。
“我爸来了。”宇聪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姜黎怔了怔。
简单的一句话，让他也不由颤了颤，宇聪的爸爸，好像是一个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说过的人了。
就连跟他一起长大的姜黎，也没讲过宇聪爸爸几面，他反应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抬起手，摸了摸宇聪的发梢。
“姜黎，你带我回家。”宇聪恳求道。
两人一起朝校门口走去，一出门，就见到马路对面停着的那辆显眼的黑色宾利车，宇翰华就站在车门口，抽着烟。
似乎岁月还比较善待这个男人，宇翰华四十多的人了，头上也就飘了几条银丝，眼角虽然浮现了一些皱纹，但整体还是显年轻，意气风发。
宇聪和他妈妈戴琳站在一起的时候，别人会觉得，宇聪长得像妈妈，因为宇聪的皮肤很白皙，是白里透红的那种白皙，跟年轻的戴琳一样。
可只要宇翰华站在宇聪的旁边，就没有人会说宇聪像妈妈了，因为宇聪跟他爸爸更加像，那种天生幼态的娃娃脸，还有微微卷翘的发梢，特别是两人看人的时候，亮亮的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宇翰华一见宇聪从校门口出来，就过了马路，迎上去。
“聪聪。”宇翰华笑着喊了一声。
可眼神却落到了另一个少年的身上。
宇翰华打量了一会儿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少年，又高又挺拔，而且皮肤比宇聪还要白，关键是那种带着压迫感的气质，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在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连年长的人见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宇聪没有叫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接着，就像跟姜黎一起与宇翰华错身而过，可奈何宇翰华就挡在身前。
“聪聪，这是你同学吗？”宇翰华又问了一句，他的视线在姜黎身上游弋着，最后停在了对方的眉眼之间，“那正好，我正想带我们家聪聪去吃饭，同学要不要一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宇聪用眼角的余光怕瞥了一眼姜黎，他其实心里还是想跟宇翰华去吃饭的，他好久没有见过他这个爸爸了，不知怎么的，在电话里如何撒泼都好，只要见到宇翰华本人，宇聪却怎么都横不起来了。
只是，他在单独的时候，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好久不见的父亲，思前想后，他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姜黎了，可姜黎会陪自己去吗。
而且，若是去吃饭的话，宇聪又担心戴琳知道了会不高兴。
“叔叔好，我叫姜黎。”姜黎也礼貌且客气地打了招呼。
“诶，这个名字好熟悉，我们聪聪小时候好像提过。”宇翰华边说着，便竭力回忆着，可奈何这段记忆几近空白，他怎么回忆，都只能停留在“这个同学好像经常跟宇聪一起玩”，别的他都不知道了。
宇聪不想听宇翰华啰嗦太多，只是闷闷地搭了一句：“不是说吃饭吗，走吧。”
说完，他又抬眼看着姜黎，轻轻地问了一句：“姜黎，你会陪我去吗？”
“走。”姜黎很爽快就答应了。
两人一起上了那辆宾利，宇翰华坐在驾驶室里，发动了汽车，边开着车，边时不时透过倒后镜看一下坐在后面的两个人。
“你们想吃点什么呀？”宇翰华问道。
“随便。”宇聪看着窗外，而姜黎看着宇聪的侧脸。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从前那个会膨起来的侧脸，如今变得轮廓清晰了，宇聪好像比起小时候瘦了好多，姜黎暗暗想着。
“前面有家火锅店，要不要去吃火锅？”宇翰华继续殷勤地跟宇聪找话题。
可宇聪根本就不搭理他。
他见找宇聪说话未果，只好问坐在他身旁的姜黎了。
“姜同学呀，你们是同一个班，还是同一个宿舍呀，我看你跟我儿子关系挺好。”宇翰华问道。
“不同班也不同宿舍。”姜黎淡淡地回答。
宇翰华一愣，没想到这个姜黎说的话比自己儿子的还要难接，只好把所有无聊的拉家常都咽了回去，专心开车。
宇聪仍旧看着车窗外，他想起上一次坐宇翰华的车的时候，好像是几年前的事了，不知这个人，怎么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再一次打破他早已适应的，没有父亲这一角色的生活。
这车的隔音非常好，车窗外是喧闹的马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车内却一点儿也听不到，安静得出奇，仿佛这一层薄薄的玻璃的两边，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越是安静，宇聪的心就被越悬越高……
……
忽然，他的一只手被抓住了，是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手掌很宽，手指很长。
不用猜就知道是姜黎。
宇聪忽而侧头，看了他一眼，示意问他怎么了。
只见姜黎用修长的食指，在宇聪那只微微出汗的手上，轻轻划过，温柔又克制，写到——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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